霍皙惱怒,豎起眉毛:「不許叫我小名兒!」
武楊哈哈大笑,等服務員把菜上完,他才定定看著她認真說了句話。
「瘦了。」
霍皙就怕這樣,一個一個的看著她,那眼神里帶著對她的憐憫,帶著對過去無限唏噓。
她打著哈哈,故意左右而言他:「在外頭風吹日曬,什么臟活累活都干,能不瘦嗎,快點開動,餓了一天,前胸貼後背了都。」
武楊拿起筷子,豪氣一揮手:「來!吃飯!」
「今天給你好好補補,吃多吃少全算我的,不行咱兜著走。」
三個人面對面吃著飯,誰也沒喝酒,聊的都是些平常八卦,雖然不冷場,但是彼此心里都刻意避諱著一個話題。
席間,霍皙問:「武楊哥,你跟燕子怎么樣了,還談著?」
陶蓓蓓有點幸災樂禍:「早黃了。」
「啊?」
武楊坦然自若給霍皙布菜,說道:「你走那年,我調到衛/戍區警/衛團,不比之前那個閑差,每天任務多,忙的腳打後腦勺,燕子那脾氣你還不知道,讓家里慣的忒不像話,一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查崗,電話不接就作,開始還能將就將就,後來受不了,干脆一拍兩散得了。」
燕子叫呂燕,和世界超模呂燕一個名字,是武楊談了很久的女朋友,北京一高校副校長的女兒,倆人特好,每天黏黏糊糊的,仗著武楊,以前總跟他們混在一起玩。
武楊是標准的子弟脾氣,沒長性,也傲氣,捧著你的時候能把你哄上天,拿你當祖宗,煩你的時候走也走的干脆,從不心軟,怎么說都沒用。
霍皙見怪不怪:「那你現在單著?」
武楊嬉皮笑臉:「這不是等著你回來嗎。」
「滾。」
倆人說話的時候陶蓓蓓一直悶頭吃飯,也不吭聲,霍皙察覺,在底下踢了她一腳。「你呢?也畢業一年多了,找著工作了嗎?有沒有男朋友?」
陶蓓蓓臉蛋撐的鼓鼓的,不滿瞪著霍皙:「你怎么跟我媽似的?」
她裝死不說話,又往嘴里塞了塊肉。
武楊睨了陶蓓蓓一眼,壞笑:「我們蓓蓓說了,每天工作讓人使喚的跟三孫子似的忒沒勁,就願意窩在家里讓人養著,你瞧瞧,都胖成什么樣兒了,能找著男朋友嗎。」武楊伸手給霍皙比劃了一下尺寸,很誇張。「你看她那腿,快有我腰粗了。」
陶蓓蓓罵他:「我呸!」
陶蓓蓓其實不胖,身材看上去很高挑勻稱,就是四肢非常有力量,雖說不是那種骨感美女,也算得上□□。她打小兒就不愛學習,上初中的時候被老師挖掘身高優勢給送到了校排球隊打女排,一打就是八年,連大學都是以體育生的身份特招進去的。
武楊痛心疾首:「你看,沒文化,還這么粗魯,怪不得那博士看不上你。」
陶蓓蓓徹底炸了,好歹是個小姑娘,接二連三被打擊,臉色漲的通紅。
霍皙拍拍她的頭安撫她,笑眯眯的。
「蓓蓓一點兒也不胖,是你們這些人沒眼光。反正還小,也不著急,等一等,以後總有伯樂識我們這匹小千里馬。」
「就是就是。」陶蓓蓓把頭靠在霍皙肩膀上撒嬌,挑釁似的對武楊抖眉毛。
霍皙還記得自己剛來北京那一年,人生地不熟,沒朋友,那時候剛上高一的陶蓓蓓性情開朗,沒心眼兒,一見到她,就跟在她屁股後邊一口一個姐姐的叫,帶著她在總後大院里轉悠,告訴她衛生所在哪兒,禮堂什么時候有演出,食堂怎么排隊,超市幾點營業,所以霍皙拿這個小姑娘,真當親妹妹似的疼。
中途陶蓓蓓去洗手間,包間里只留了霍皙和武楊兩個人。
倆人都是人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武楊知道霍皙想問什么,霍皙也知道武楊想說什么,直接開門見山。
氣氛先是靜默了幾秒。
武楊嘆氣:「這幾年,在外頭過的還成?」
霍皙靜默幾秒:「挺好的。」
挺好的。武楊聽著真想拿面鏡子給她照照。他想罵她,可是看看她那張蒼白的小臉兒,看看她那雙清澈的眼睛,什么話又都說不出來。
「你太要強。」
強的都讓人恨的牙直癢癢。
霍皙避開武楊的話題,開門見山:「武楊哥,我爸他……還行?」
武楊臉色冷峻:「不好說,正月十二晚上送到醫院搶救的,現在在京山後頭的療養院里,有兩個多月了,身邊有勤務員和一大幫醫生護士伺候著,情況還算穩定。」
霍皙慢慢低下頭:「是什么病?」
「已經動兩次手術了,心梗。」
「……」
「你不去看看?」武楊試探問她。
霍皙垂眼:「我怕我去了,他病的更嚴重。」
那個他,指的是霍皙親生父親。
許懷勐。
家務事,不好勸,武楊琢磨了一會兒,又說:「好歹也是你爹,知道你倆關系不親,怎么說也回來了,什么時候想去,告訴我,我讓人給你安排。」
霍皙生硬說道:「我回來,不是為了看他。」
武楊笑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別有深意:「那你回來是為了看誰?」
霍皙轉頭看著窗外,賭氣似的,有點惱怒:「回來奔喪。」
她說完,眼睛里好像迅速蒙上了一層水汽,雖然一直望著窗外躲閃別人的目光,但是武楊聽出來了,那瓮聲瓮氣的鼻音,是為她爹傷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