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南北往事 長宇宙 2213 字 2022-11-07

「什么會?」

「我也不知道,關於國際安全方面的吧,老劉也在受邀之列,得發言。」

沈斯亮從南京畢業以後,一直在總/參外事局的二處工作,老劉是他的直屬領導,也算是他們半個長輩。

寧小誠知道他忙,點頭應下了。

沈斯亮上了車,隔著車窗,寧小誠叫住他:「我聽說你最近往海淀那邊跑的挺勤,是上回碰見的那個學生?」

「你聽誰說的?」

又將他。

寧小誠不吃他這一套:「別打馬虎眼,就說有沒有吧。」

沈斯亮倒車,「八字沒一撇的事兒,甭聽人瞎傳。」

寧小誠踢了他車屁股一腳,笑罵他:「滾吧!」

沈斯亮一個人開著車,出了大門,開始漫無目的的在街上亂轉,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把車停在了大院的街對面。

已是深夜。

街上空曠無人,偶爾有過往的出租車開過,呼嘯著帶起一陣風。

沈斯亮點了根煙,漸漸望著街對面那一幢幢灰色家屬樓出了神。

…………

霍皙這一夜睡得都不安穩。

一閉上眼,夢里那些人和事不停在腦海里回放,折磨的人渾渾噩噩,精疲力盡。

早上六點,她蜷縮著在被窩里醒來,一摸鼻尖,冰涼。已經開春,城里早就停了供暖,又是老房子,常年沒人住,一說話,屋里都有回音。

她在被窩里搓了搓臉,想賴床,等了幾秒,還是一個猛子坐起來。

今天是去報社報道的日子,不能遲到。

她當年離開北京的時候,大學還沒畢業,但是之前學校組織的招聘會上,霍皙已經提前跟一家報社簽了合同。

三年期限,雙方見她輟學,想解約,可是又舍不得那筆違約金,思來想去,干脆給她發配到了下屬雜志期刊做記者,月薪非常少。

那是個地理雜志的風景攝制組,雜志每季度出一本,因為經費緊張,一次采風往往要拍夠一年的素材。霍皙吃苦耐勞,跟著攝制組什么地方都去,一干就是三年,三年期滿,本來打算不再續約,恰逢她要回北京,雜志社的領導私下里找她談話,問她願不願意去總部報社工作。

雜志社的領導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早年從報社退休又返聘的,干新聞這行四十多年,很有眼光,也很嚴厲,霍皙雖然學歷是個硬傷,但是好在工作能力不差,有股子韌勁,老頭兒挺喜歡她,便在一次去北京出差的時候跟報社主編提了一嘴。

報社正是缺人的時候,用誰都是用,老頭兒在這行里挺有威望,主編當賣他一個人情,就同意了。

雖然是個實習編輯,工資不高,可總算是在北京給自己找了個落腳的地方不是?

霍皙疊好被子起床,路過鏡子,她無意瞥了自己一眼,忽然,就惆悵嘆了口氣。

在外頭混了三年,人都混糙了。

以前的霍皙,那是不知道用多少金銀細軟養出來的,江南的水養人,也養眼,滋潤出了她一身好皮膚,後來被親爹許懷勐接來了北京,北京也養人,慣出了她一身矜貴習氣,吃穿用度,從來都是最好的。

從某種角度上看,霍皙某些生活習慣和一個人特別像,而且受那人長期影響,兩個人簡直有一種病態的相似。

她不用最貴的,只用自己最喜歡的。

比如她喜歡香,那種很自然的花香,所以從香皂到浴室的香薰,一水兒的紅玫瑰,那種香味兒,好像就連那剛從泥土里拔出的一剎那的泥土味兒都能完美還原。猶如清晨剛剛蘇醒的慵懶美人,一位身材曼妙有著很好身家背景的無憂無慮的庄園女子伸出那雪白纖細的手溫柔的將它摘下,清甜、微酸,溫柔至極。

她喜歡內衣,拉開衣櫃,是一整排質感款式都很極致性/感的ur,真絲的,蕾絲的,鏤空的,系帶的,黑色的,白色的,深紅色的,色彩單一而濃烈,勾勒在身上,襯出曲線,細細包裹著身體最神秘的寸土之地,不聲不響,又帶著勾魂奪魄的情/色氣息。

她買口紅,整排的色號,十幾支試都不試,她買鞋子,一樣的尺碼,一樣的款式,偏偏要幾雙換著穿,她買包,買衣服,買無數無數昂貴的東西,她喜歡看到自己每次買過東西之後,許懷勐對她想問又不敢問的神情,霍皙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善良人,也做不到那么清高。她恨她的父親,可又無形中享受他對自己的好。

人們每每提起她,都會說,哦,許家那個從外面接回來的女兒啊。

沒人敢說她是私生女,對她的定義,也僅僅限於「外面。」

可霍皙不在乎,那時候她像一朵花,花期正濃,顏色燦爛,美的充滿侵略性。

如今的霍皙。

她也依舊用著熟悉的熏香,穿著昂貴的衣裳。

只不過,她沒了過去那身鋒芒,更多了一份淡然平靜。可是細細看去,又不難發現深深掩埋在骨子里的嬌矜嫵媚。

這似乎是她,又似乎不是。

她收拾停當,拎包下樓,走出單元門,暴露在陽光下,於是便徹底呈現在眾人眼中。

有人從食堂回來,路過家屬樓門前,驚喜叫她:「霍皙!」

她笑著點頭:「哎。」

「你回來了?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那話充滿了驚奇,意思分明是在說,你怎么還敢回來?

霍皙按了一下車鑰匙,黑色吉普車燈閃爍兩下,她開門把包扔進去,臉上依然溫柔笑著。

「剛回來。」

那人不再說話,霍皙上了車,幾人才又開始嘰嘰咕咕起來。

「她還有臉回來?不是說當初沈家發飆,人死在外頭了嗎?今天這冷不丁一見,真嚇了我一跳……」

「一點沒變,還是那么漂亮。」

「你們男人可真膚淺,等著吧,這下有好戲看了。沈家那位正主兒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呵呵,是你們女人嫉妒吧,別忘了,再怎么不善罷甘休,人家也是處過幾年有感情在的,要是真想下手,用不著等到現在。」

「呸!什么男女朋友,那是她賤,主動爬到人家床上去的!」

「勸你這話在咱們這兒說說也就罷了,別再往內院兒傳了,沒看見她開的是武楊的車嗎,回頭讓小誠那幫人聽見,沒你好果子吃。她爹雖然病著,可人畢竟還在,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成成成,知道了知道了……」

車子漸漸開遠,仿佛那些腌臢閑話還在耳邊,霍皙滿不在乎的笑,直奔著報社而去。

她這人,心大,用那人的話說,叫沒心肝,忒自私。只要你們別得罪我,我自己活的也還挺好,你們——愛說什么說什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