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2)

南北往事 長宇宙 2381 字 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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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是一個做事相當穩重的人,別看是個武官出身,其實心細著呢。

他知道許懷勐著急想見霍皙,他也知道霍皙的脾氣,把人弄上車,也沒去別的地方,就讓司機繞著大院十幾公里後頭的一個空軍基地繞,那地方有片人工湖,修了一大排柳樹長廊,中間還有個湖心亭,人少僻靜,是個聊天的好地方。

下了車,兩人一起往湖邊走,胡仲說,這幾年你在外面,雖然首長人在北京,可是心里一直惦記著你。之前你跟組去四川,那地方發了泥石流,他聽說以後在辦公室人都慌了,抓著我一遍一遍說,說你在那兒呢,後來找人聯系了地方,確定你們走了以後,他又坐在那張小沙發上半天沒說話。

霍皙聞言也不做聲,悶頭聽著,她知道,胡仲這是告訴自己親爹對她的好。

胡仲又說,他這三年見老不少,頭發白的快,找勤務員染了,沒半個月,新白茬又長出來,後來干脆他也不染了,說就這樣吧,興許哪天在電視上你看見了,心一軟,就回來了。你說說,六十歲的人了,難為他想這個辦法安慰自己,說話時候提起你那神情,跟個孩子似的。

有一天他晚上吃飯,桌上上了道青筍蝦仁,他夾了一口,然後想起你愛吃這個,那頓飯都沒吃好。去年過年,大宇回來,爺倆說了兩句沒談攏,大宇說了點氣話,首長當場就甩了他一耳刮子,他那手勁兒你還不知道,大宇耳膜差點沒穿孔。

霍皙終於有絲松動,翹起唇角,問胡仲,他說什么氣話了?是不是又發狠要找人把我弄死在外頭?

胡仲哈哈一笑,拍拍霍皙肩膀,其實大宇就是痛快痛快嘴,心里過不去這個勁兒,不是沖你,雖然你們哥倆不對付,但是能看出來,他挺疼你。你走以後,他和斯亮大打了一架,把你們常去那家飯館兒都給砸了,倆人住了半個月的院,傷的都不輕,斯亮肋骨折了一根,驚動的人海了去了。

看著是大宇和斯亮那幫小子找個由頭茬架,其實心里都明白,他這是不想看著你挨欺負,為你鳴不平呢!

還有今年年底,首長老毛病犯了給送到醫院搶救,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那么多人圍在他身邊,他誰都沒見,就跟我偷偷說,這台手術要是下不來,務必找你回來參加葬禮,就是綁也要給你綁回來。

胡仲講這些事的時候也沒多繪聲繪色,可就是那些畫面好像都浮在眼前似的。

霍皙低下頭,說:「胡叔,您別說了。」

「我去,您找個時間吧。」

要的就是這句話,胡仲心想這塊石頭終於落地,回手指了指車上,走,走,我送你回去。

下周我著人安排,也不耽誤你上班,下班我讓司機去接你。

在大院北門停了車,霍皙獨自往家走,十點多鍾,哪哪都靜悄悄的,偶爾夜風吹起一排排的楊樹,樹葉沙沙作響。

家屬樓門前這一帶的電路檢修,最近沒路燈,灰色三層高的小樓樓下,靜靜蟄伏了一輛黑色奧迪。

它悄無聲息的停在小樓對面,安靜的幾乎快要和夜色融為一體。車子擦的很亮,車窗貼了深色鍍膜,看不清里面。

霍皙一個人走到單元門前,正要伸手拉門。

忽然。

一道明晃晃的車燈從身後朝她打來!

這車燈打的很囂張,兩側的氙氣,正面改裝過的led遠光,白花花亮著,像是故意的。

這下,霍皙的身影便徹底暴/露在黑暗中。

她不怕,也不驚,沉默了幾秒,霍皙輕輕回身,眯眼看著車里那人。

沈斯亮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車窗半降,正望著她笑呢!

他笑的痞里痞氣,帶著孩子似的那么股得意勁兒,像是惡作劇得了逞。

待看清車里的人以後,霍皙慢慢把眼睛睜開,她站的很直,就那么看著他,沒惱怒,也沒尷尬,靜的跟汪水似的。

倆人一個在車里,一個在車外,隔著幾米的距離,誰也不先挪地方。

炙眼的燈光晃得霍皙眼仁突突直疼,她也不肯眨眼,很快眼底就聚積起一層水霧。

過了一分鍾,沈斯亮終於有絲松動。

他關了大燈,熄了火,利索開門下車。車燈滅掉那一瞬間,四下瞬間重歸黑暗,只有遠處從茂密高大的楊樹中透過來的微弱路燈。

偶爾吹過一陣夜風。

沈斯亮倚靠著車門,低頭從煙盒里叼出一根煙,搖開火機。

霍皙站在台階上,聲音清亮地叫他:「沈斯亮。」

沈斯亮低低應了一聲:「嗯。」

她喜歡叫他沈斯亮,直呼其名,干干脆脆的。

霍皙走下台階,黑白分明的眼珠兒汪著他:「你的新女朋友可真丑。」

沈斯亮咧嘴笑了一下,不為所動,用手攏著火兒把煙點著了:「我挑女朋友的眼光一直都不怎么樣。」

霍皙不依不饒,朝他走過去,站在他面前。倆人互相看了幾秒,霍皙一下就委屈了。

她說:「沈斯亮,之前我跟你說我過的好,其實這三年,我過的一點也不好。」

沈斯亮把煙從嘴里拿下來,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跟我有什么關系?」

透過一片淡白色煙霧,霍皙看到了他的眼神,冷漠,厭惡,可是他依然那么笑著。他以前討厭一個人,礙著面子又懶得發作的時候,就是這個德行。

霍皙才不在乎。

她靠著他車門,非要跟他講故事:「離開北京的第一年,我跟著組里去拍貴州的天生橋。」

霍皙厚臉皮問他:「你知道什么叫天生橋嗎?就是生在兩座山之間,拱形的,天然腐蝕形成的,特別堅硬,幾百年才會有的,那時候我們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連信號都沒有,天氣也不好,下著雨,全都是霧,山里很滑,一腳踩下去,全是泥。」

「老趙說要拍全景高空地貌,需要爬到一個一百多米的頂峰,不走修好的山路,是直接從林子里穿出去,組里人少,需要背著的器材很多,每個人都是力工,沒人管你到底是男是女,我背著一個三腳架,一台相機,因為走得慢落在了最後頭,往上爬的時候我沒看到那塊鵝卵石,腳底一滑,就滾了下去。」

沈斯亮叼著煙,不作聲。

霍皙一閉眼好像就能想起那副畫面,泥濘雨天,她穿著沖鋒衣,雨靴,身上背著包,胸前斜挎著三腳架,咕咚一聲就下去了,速度快到連救命都來不及喊。

三腳架硌在身上,頭磕在樹干上,滾了幾十米遠,她拼命掙扎,企圖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渾身骯臟泥水。

「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第一反應就是完了,運氣好我會被摔死,運氣不好讓瀑布沖走,連個全屍都沒有。」

「但是我幸運,一塊大山石把我給救了,後背撞在上面,留了好長一道疤。」

說起這些僥幸,霍皙難受的直嘆氣:「後來我們去一個廣西的小村子,那地方語言不通,文化落後,村民很不友善,特別凶惡,哪怕我們無數次說就是想拍點照片,讓更多的人知道這里的存在。」

「組里的負責人費了好大勁聯系到當地縣政/府,同意我們進去,我們借住在農戶家里,結果半夜那家農戶的男主人趁黑摸到了我房間。「

「和他爸爸一起。」

一陣讓人心悸的沉默。

沈斯亮夾著煙的手沒動,他和霍皙對視,等著她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