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1 / 2)

南北往事 長宇宙 2886 字 2022-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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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皙他們此行的下一站是肅南,祁連山北麓,作為中轉,在酒泉倒趟火車,到張掖,然後一路往北,最終在蘭州返程。

出來三個多月,大家車馬勞頓,心中憋著一口氣想要把最後一期做到最好,雖然疲憊,但也是強打著精神互相鼓勵。

這趟一共就七個人,兩個攝影,一個攝像,趙老師帶隊,霍皙和另一個做了媽媽的杜姐撰稿,剩下一個是雜志社的調度後勤,負責協調各個地區的拍攝,聯系車和當地住宿。

除了一個攝影師是今年新來的,剩下的都是老熟人,小宋扛著三腳架嘆氣:「老師,你說咱拍完這趟,回去了,還能干嘛?」

趙老師搖頭,也很惆悵:「解甲歸田,陪著老伴兒,帶帶我的小孫子。」

「您是熬出頭了,我怎么辦啊,剛來都不滿一年,家里高興可算找著個穩定工作,這下倒好,回去重新競聘上崗,還不定有沒有著落呢。」

坐在霍皙前頭的杜姐嗨了一聲:「小小年紀別總唉聲嘆氣的,我家里還有個上幼兒園的丫頭等著呢,我這失業了也沒像你似的。」

「你能跟我比嗎?你來報社多少年了,集團肯定能給你再找碗飯吃,每個月工資就那些,哪兒干都一樣!」

杜大姐心寬體胖,樂呵呵道:「你看看咱們霍兒,年紀跟你差不了幾歲,天天笑眯眯的,也沒你那么多愁事兒,人家還在總報那邊辭職了呢!」

小宋愁眉苦臉的瞅著霍皙。

車行駛在山路上,窗外是漫天煙塵,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外面除卻大片黃沙枯景,看不到一點綠色。組里每人都備了一只口罩,霍皙穿著長長的黑色的羽絨服,一頂絨線帽子,正窩在後頭打瞌睡。

「她是女的,我是男的,咱要攢錢過日子娶媳婦的!這大姐典型一人兒吃飽,全家不餓!」

說完,小宋還半張著嘴,學霍皙睡著時沒心沒肺的憨相。

大家爆發出一陣大笑,霍皙驚醒,揉揉眼睛:「到地方了?」

坐在前排的趙老師擦擦眼鏡,溫和道:「小霍,這趟怎么感覺你精神頭不好,可不如以前了,回去待這半年多,犯懶了吧。」

霍皙不好意思笑笑:「昨天睡的晚,一上車總犯困。」

「別睡太死,山上路不好走,又是顛簸又是剎車的,太危險。」

司機開著車,在前頭大聲吆喝:「再有半個小時就進市區了,我給你們放到火車站門口就算完成任務了啊!」

大家拍拍手:「行嘞,您辛苦!」

七個人,算上大包小裹的攝影器材,足足有十幾個行李,沒幾個小時的車程,辦理托運太麻煩,機器都不便宜,只能大家幫著多分擔。

火車站人來人往,是一個城市中最混亂的集散地,大家浩浩盪盪扛著箱子過安檢,男的負責往傳送帶上搬,女士負責在這頭接。

兩個入站口,兩個不同的目的地。

隔著十幾米遠,一伙人很低調的在檢查自己的車票。他們穿著統一的棉大衣,每人只背了一個制式背包,能看出來十分訓練有素,正在找方向。

駐地偏遠,他們要先到蘭州集合,然後參加賽前動員大會,然後乘飛機去俄羅斯。

沈斯亮和站台人員先進行溝通,找到他們的專用車廂,然後回來叫人:「都清點好行李了嗎?」

三個小伙子立正:「好了。」

「還有幾分鍾,准備登車吧。」

五個多小時的車程,也算是難得在訓練之外的放松時刻,出門在外,自然是越不引人注目越好。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騷動。

很快就在人群中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出於好奇,也出於訓練素質,幾個人很有默契的在原地站定,回頭觀望,馬上持一種戒備站姿立好。

只見有兩個男人在人群中大聲喊了幾句:「麻煩讓讓!讓讓!給我們一點空間!」

同行的杜姐蹲在地方,拖著年輕女孩的頭,讓她脖子枕在自己腿上:「小霍兒?醒醒?能聽見我說話嗎??」

霍皙雙目緊閉,面色蒼白。

有人低聲交談:「車站有醫務室,先送到那兒去吧。」

「是不是中暑了?」

「呸,大冬天的,中什么暑!」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車站附近的保安人員也走了過來,試圖擠進去:「什么情況?」

趙老師到底是領隊,心里素質很好,不慌不忙:「杜,你先把她口罩給摘下來,讓她透透氣,水呢?誰包里有水?」

小宋趕緊拉開隨身的雙肩包:「我有,新的,沒喝過。」

杜姐接過來,作勢要喂進去,趙老師制止,很有經驗:「倒在手上,往她臉上撣一撣。」

冰冰涼涼的水驟然噴到臉上,霍皙意識漸漸回籠,茫然睜開眼睛。大家見狀松了一口氣。

有人興致缺缺的從人群中擠出來,跟同伴嘀咕:「沒事兒,估計缺氧了。還以為多大的毛病。」

三個小伙子望向帶隊主官:「咱……用不用去幫幫忙?」

主官雙手一背,也松了口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身上也帶著任務,不是太要緊,身邊也有同伴,走吧。」

沈斯亮也是這個意思。

於是大家重新整理行裝,進入站台,准備檢票登車。

人群漸漸散了。

女人慢慢在大家的攙扶下站起來,因為驟然昏厥,顯然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兒。

「你可嚇死我們了。」

「沒事兒。」霍皙站定緩了幾秒,腦子漸漸清明:「估計是在車里悶太長時間,早上沒吃飯,有點缺氧。」

出門在外,這種小病小災大家都遇上過,以前在高原,因為高反說倒就倒下的也有,見霍皙反應不遲緩,狀態也還行,誰也沒真放在心上。

沈斯亮站在隊伍後,是最後一個收尾的。

快到他的時候,他下意識回頭往人群中望了一眼。

那道身影正在拎一只箱子,背對著他,看不到臉,柔軟的絨線帽子,長長的黑色羽絨服。他看了幾秒,想轉身出去。

有人在站台里喊:「斯亮!走了!」

手中那張火車票被捏的死死的,檢票員正一臉狐疑的打量著自己。沈斯亮回神,不再任何猶豫,大步邁進站台。

火車全速朝著蘭州前進,鐵道線上去往不同目的地的列車進站,出站,載著不同方向的旅客,那種感覺忽然變得很微妙。

有多微妙。一個大男人,第一次出門遠行的時候,心里有了牽掛。

沈斯亮出門這幾個月,偶爾會在時間允許的時候,往家里打個電話。小誠說,霍皙走了,你走之後的沒幾天就走了,那天我們好多人都去送她。

沈斯亮在這頭夾著電話問:「她說什么時候回來了嗎?」

小誠說,說了,還說要回來陪她家老爺子過年呢,可是,我們總感覺她這一去,像是再也不回來了似的。

沈斯亮良久沉默。

小誠又說,別惦記,蓓蓓搞了個微信群,隔幾天就讓她群里發個位置,我們也都能看到,挺好的。要不,我給你發兩張照片?

沈斯亮低低的應,不用了,破手機,信號不好,發了也收不著。

小誠笑一笑,也對,你今年回來嗎?我和曉魯婚禮定在三月,你得記著給我隨份子啊,武楊和蓓蓓也廝混到一塊兒了,弄不好,你得准備兩份。

沈斯亮和他不痛不癢的開著玩笑,聊到最後,小誠嚴肅下來,低聲問,斯亮,你現在,還想等二朵兒嗎。

聽筒是長達十幾秒的靜音。

沈斯亮聲音沙啞,我不知道。

他等,是永無止境,兩敗俱傷。他不等,是愛而不得,最難將息。

小誠哎,其實倆人之間這點事兒,沒什么大不了的,誰也不是這輩子就跟誰死磕了,多深的感情都能放下。

有時候我就想啊,霍皙鐵了心不跟我,等我回去了,干脆找個合適的姑娘成個家算了。我倆不死不活扯了這么多年,總該有一個先把這條線剪斷不是?

可我就是惦記她。

每天一閉上眼睛,躺在床上,全是她那副笑模樣。她宜喜宜嗔的樣子,趴在他耳朵邊看電視劇哈哈樂的樣子,她紅著眼睛跟他說沈斯亮咱倆就這樣吧的樣子。

她怎么就能,這么狠心跟自己分手了呢?

因為小航,如果真的因為小航,她當初就不會回來,可如果不是因為小航,沈斯亮也想不到別的原因。

越想越煩,隔著幾千公里,掐了這通電話,沈斯亮狠心做了決定,干脆不管不聞不問,她愛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大丈夫,要的就是拿得起,放得下!

……

從蘭州一路北上,最後出境到俄羅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