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里等我一下。」他說完就上了樓。
這個公寓周圍挺靜的,墨藍色的天空,看不見星星,與這里一牆之隔,就是這條路最喧鬧的地方,酒吧、台球館……
她雙手交握,哈了一口氣在掌心。
冬夜的風微冷,她的小臉有幾分冰涼。
頭頂一束暖黃色的光折射下來,把她纖細的影子拉得老長。
周圍是黑暗的,她仿佛站在了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寧蓁抬頭往上看。
暖黃色的世界里,開始飄雪。
漫天的雪花,紛紛灑灑,她站在這個小世界的中央。白雪變成暖黃色,在她身邊一直下。
好漂亮啊……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抹白色落在手上沒有冷意,她瞧仔細才發現竟然是泡沫做的。
漫天的泡沫雪,落在她的頭頂,沾上了她的眼睫。
陸執不知道什么時候下來的,他勾了勾唇角:「好看嗎?」
寧蓁點點頭。
他說:「去年也是這樣的,學校外面的燈光是橘黃色的,一下雪就特別好看。」
他記得那個時候,他慵懶地靠在窗前,看著三中的女生尖叫著往樓下跑,在暖黃的光里歡呼打鬧。
陸執不太能懂。
但他大抵知道,她們女孩子喜歡看這個。
她錯過的美好,他統統都想給她。
頭上的泡沫雪下個沒完,他聲音低低的:「寧蓁。」
「嗯?」
「你看我們這個樣子,像不像都老了?」
頭上鋪了一層白色,青絲瞬間變成秋霜。兩鬢斑白的模樣。
她聽見少年沉沉的聲音:「我們能在一起到老對吧?」
寧蓁低下頭,眼淚一瞬間沒有控制住,拼命往下掉。
陸執呆了片刻,慌亂起來:「唉,怎么哭了?」他慌慌張張伸手給她猜眼淚,他指尖冰涼,觸到她溫熱的臉蛋蜷縮著收了回來,怕凍著她。
往日伶牙俐齒,這時候他都想求她別這樣。
陸執拿自己袖子給她擦淚。
寧蓁吸了吸鼻子:「我沒事了。」
她只是沒忍住,沒忍住那一秒鍾涌上來的心酸。
她上輩子死了以後,他到老是不是就是那個模樣,兩鬢斑白,一個人孤零零地看雪?
她自己把眼淚擦干:「陸執,你回去記得吃蘋果啊,他們都說平安夜吃蘋果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他覺得她這話傻里傻氣,但還是彎著眉眼應她:「好。」
陸執輕輕把她抱在懷中,她差一點才到他肩膀高。
他調笑道:「小矮子,我對你好不好啊?」
「……」什么氣氛都被這句話破壞得干干凈凈,她咬唇,在他腰上擰了一下,「我163。」163的女生才不矮。
他嘶了一聲:「掐得我好疼。」
胡說八道,她明明沒用力。
他痞痞開口:「你覺得爽就好,要不要再來一下?」
她不吱聲了,悶悶埋頭在他懷里。
少年一瞬間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開口:「你要記住啊,全世界我對你最好。」
臉呢?陸執你的臉呢?
不要臉的陸執還在說:「我總是想著,我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我有的全部給你。我對你這么好,你就只能愛上我了。」
她悄悄彎唇,嗯呢。
陸執聲音低下去,沒了之前的戲謔:「如果,我說如果,我要離開a市一段時間,你能不能別忘了我?」
我費盡心思為你下一場雪,窮盡所有小心機讓你記我深刻一點。只怕輕易被你忘卻。
她手指微顫,抬起頭看他:「你要回去了嗎?」
竟然這么快,整整提前了一年。
少年唇邊的笑意苦澀:「嗯,他撐不住了,腎衰竭。」他口中的「他」是陸明江,他的父親。
之前陸執把何明打進醫院,陸明江都一直沒有出面,而是讓秋靈過來。陸執和陸明江兩年快沒有聯系,再聽見陸明江的消息,卻是這樣一個噩耗。
他們陸家,陸老爺子年紀已經大了。
陸明江也出了事。
唯一必須站出來擔當的,只剩下陸執。
寧蓁怔住,她終於知道,為什么上輩子陸執匆匆回了陸家,再見面時他很憔悴。
原來是陸明江出事了。
她想不起來……竟然想不起來這些細節……完全記不起陸明江最後什么時候去世,也不知道陸家內部的變化。
她絞緊手指,突然感到害怕。
一切都提前了嗎?
那陸執還能高考嗎?陸明江會不會死去?陸執他……還是會像上輩子一樣出事嗎?
對未來不確定的恐懼感侵襲了她。
但她卻不可能阻止陸執回家看病重的父親。
重生以來,她第一次這樣緊張這樣怕。
手足無措,茫然惶恐。
她能做什么呢?
少女顫著聲音開口:「陸執,你低個頭。」
他笑道:「做什……」
她微涼的唇印在他的唇角。
天地一瞬間安靜下來,他呆住,不敢置信地看懷里的人。
她聲音清甜,帶著一股堅定:「你答應我,要好好的,頂多半年,半年之內一定要回來。」
她咬唇,學著他那樣威脅人:「要是你沒回來,我就不等你了。」
少年揚起眉,輕輕笑出聲:「哪用得著半年?你在這里,我一定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