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2)

嬌寵記 九月輕歌 1788 字 2022-11-07

天地間的災難、屏障讓人畏懼、生恨,但是天地間的遼闊、迤邐則讓人心胸拓寬、沉迷期間。

長時間行走的一行人,幾乎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變化,連呼吸都變得愈發潔凈。

俞仲堯是獲益最實際的一個,長期不能安穩入睡的情形逐步得到改善。他知道,這固然來自於每日體力的消耗、手邊瑣事的減少,最重要的是,洛揚的陪伴。

她讓他心海平靜,時常滿心愉悅——人通常只有在這樣的情形下,才能睡得安穩。

孟灧堂則是感觸最深的一個,看似清瘦了幾分,實則變得強健,意志、體力都日益變強。他很不願意承認,但是,越往前走,他越是享受這一段路程。

權勢帶來的爭斗,像是一個讓人發狂的嗜好,你置身期間的時候,無從自拔。而在遠離的歲月里,尤其是每日感受著山河秀美的時刻,回想當初,便會為自己不值。最好的光景里,甚至不曾有一日真正放下一切,全情投入地享受生之歡愉。

那把龍椅就那么好?以往為何會那么想要得到?——如今他時常這樣問自己。而在以前最常問自己的是:那個無能的小家伙愛哭鬼,他憑什么坐上龍椅?

簡西禾不離手的是一本苦行僧寫下的游記,他借過來,每日研讀。並不能就此皈依佛門,但是很多想法發生改變,心魂得到平靜、釋懷。

所有人在路上就以為不虛此行,沒想到的是,目的地更讓人驚喜——

風溪被崇山峻嶺環繞,地理位置可以說可恨之極,因為進出都要費盡周折。但是也可以說得天獨厚,這里亦是四季分明,勝在湖泊河流清溪遍布,又有歷代風雅之士精心營造,景致無雙。

他們要在這里生活到明年夏季,因為回去也要掐算好經過西藏雪山那段路程的時間。

俞仲堯在趨近風溪之際,便將大周一切事情放下,不再命手下稟明,即使想了解並非難事,也不再有那份閑情——不論消息是好是壞,都無意義,不想再干涉,他有生涯中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沈雲蕎沒有俞仲堯那份胸襟,也不想有,她惦記著章蘭婷。幸好這不是難事,高進可以讓她如願,大事小情的——通常都是他和阿行稟明俞仲堯,他們篩選之後再告知俞仲堯,也就是說,很多時候他們心里裝的雜七雜八的事情比俞仲堯還多。眼下俞仲堯要做世外人,他們也會追隨,可對於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獲悉不在話下。

章蘭婷的事,比沈雲蕎想象得更戲劇化:

成親當日,宋志江自一早就喝得酩酊大醉,揭開新娘紅蓋頭的時候,當眾給了章蘭婷一記耳光。

沈雲蕎聽得眼角一跳,「這個……武安侯世子果然是……」她想了一下,才勉強找出較為合適的措辭,「果然是特立獨行、不顧顏面。嗯,也的確是不用顧忌臉面了,早就沒臉了。」沉了片刻,才問道,「武安侯夫婦作何反應?」

「他們?當做不知情,興許是把這看做給兒媳婦的下馬威了。」高進的神色有點兒復雜,「隨後的章蘭婷的日子可想而知,沒有三朝回門,只有每一日給婆婆立規矩、被夫君拳打腳踢,能活,死不了,僅此而已。」

沈雲蕎研讀著他的神色,「你這個樣子,是同情她,還是——怎么個意思?」

「不。我只是在奇怪,怎么會有那么一個禽獸一般的表親。」高進這樣說著的時候,流露出嫌惡的神色。

沈雲蕎稍稍釋懷,「還以為你在同情章蘭婷。」

高進挑眉,他同情章蘭婷?怎么可能呢?

「最好是別濫用同情心。」沈雲蕎神色淡漠,「洛揚被順昌伯冷落甚至嫌棄,她也有一份功勞。是,你作為旁觀者,可以說順昌伯不值得洛揚在意,但是你要明白,父母是每個人從年少時就要尊敬的人,誰如果從小就看穿父母是善是惡才真是奇了。嗯,扯遠了,還是說章蘭婷。沒有她作惡在先,現在受這些苦的就是洛揚,憑什么?章蘭婷是在自食其果,原本順昌伯府與武安侯府是不會有任何牽扯的,是她為著一份私心陷害洛揚的,這也是她選擇的路。她要是不想嫁,都不用自盡,只需要一把剪刀斷了長發,便能與這塵世絕緣,她肯么?她不肯。她到現在活得狼狽不堪,興許心里在想的是自己很了不起——為了父母手足遍體鱗傷,那可真是孝女典范啊。」

高進聽得她這一番話,啼笑皆非,抬手拍打著她額頭,「為什么你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總是以為我心智還不如你呢?我要是有那么多同情,早已死了無數次。我對那門親事的厭惡,來自於我與宋府的牽扯——那是我一個洗不清甩不掉的污點。」

「話可不是這么說。」沈雲蕎反駁,「洛揚是順昌伯的女兒,但她與順昌伯是兩回事。」

「我知道,就像你與沈家不可相提並論一樣。」高進目光和煦,「但是,你心里還是在意的,我沒說錯吧?」

沈雲蕎這才釋然一笑,「明白了。」

最先進入風溪的,是俞仲堯、章洛揚、高進和她四個人。他們面臨著一些選擇:或是做風溪忽然冒出來的大富之家,或是做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小商賈,或是做平民百姓。

沈雲蕎對做平頭百姓興趣最濃,那天繞著手臂對其余三個人說道:「只有做最不起眼的百姓,才能以最快的時間了解一個地方。」

章洛揚立時道:「那我跟你一起。」語畢看了俞仲堯一眼,補充道,「我一定要和雲蕎一起的。」

高進老實不客氣地打擊她們:「了解這個地方,不勞你們費心。首要目的是找人,其次才是如何消磨余下的光陰。」他看向沈雲蕎,「等該找到的人找到了,你可以易容成任何一種人,就算你想沿街乞討,也不會有人阻攔。」

沈雲蕎抓了抓額頭,章洛揚撓了撓臉。

俞仲堯這才道:「三進的宅子,住得下。」

沈雲蕎瞥了一眼高進,一臉不得不認命的表情。唉,就要跟這廝假扮夫妻了,而且人家還有著冠冕堂皇的理由——這叫個什么事兒?末了,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問俞仲堯:「三爺,洛揚的容貌,要不要我幫她改一下?」

「不用。明日再說。」

「……?」這位爺的心思,誰能猜得出?

「走。」俞仲堯對其余三人偏一偏頭,率先前行。

沈雲蕎吸了吸鼻子。她一直以為要掩人耳目,結果卻是完全可以大爺一般進入風溪。

那一刻,她以是大周人為榮,因為大周有俞仲堯——不論到了什么鬼地方,人家照樣兒不改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