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望卑微(2 / 2)

這么一想,庄輕鴻也不說話,直叫跪在地上的人好好煎熬一番,直到覺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哦?你原是在哪里伺候的?怎的連束發這般簡單的差事都做不好?」

「庄非是新進的奴,在舊主處規矩雖然森嚴,但庄非做的是粗活,不曾為主子束發。」

「既然如此,你為何主動提起?」庄輕鴻並不打算輕輕揭過,對庄非又滿意兩分,庄非被遣到他這里來,他自然要去問一問的。

當然,進入花街的奴才太多了,而且還有很多是拐子賣來的,要說知根知底也是不可能,不過也不必太過擔心,在花街為奴婢的,沒有機會再到別處討生活了。這就是所謂的,「前塵往事,事事如煙,既入忘憂,風吹既散」。新買來的奴仆,比其他的奴仆簡單干凈的多,若是能收服,也可當做心腹來用。

「公子……」庄非看了庄輕鴻一眼,下定決心一般,「因為庄非不想被公子趕走,進了花街就沒有回頭路,庄非雖然愚笨,可也知道這花街,有的是方法讓我等奴仆自甘入賤,庄非不想!」

庄非給庄輕鴻扣了一個頭,「我在舊主家,因為……因為容色,被其他仆人排擠議論,被女主人厭棄輕嫌,被發賣到花街,庄非知道公子大名,只認公子可以保全庄非,庄非只想做公子的小侍,服侍公子左右。」

庄輕鴻眼神淡了下來,冷聲道,「你想我庇護你,只要這樣便為我出生入死,也可使得?你在同我談條件?你可知你是奴,我是主,你為我死是理所當然。你沒資格同我做交易。」

庄非伏在地上,「庄非沒有此意。庄非的命是公子的,甘願為公子鞍前馬後,只是想在庄非這條賤命發揮作用、失去價值之前,活得,讓自己更舒心一點。」

話說到此處,再沒有可說的了。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在花街,說是遵守法律,可哪里有那么公正?身為奴仆,隨時都會陷入困境,比如身患重病、得罪客人,都是自己沒辦法解決的事情,這個時候花樓再出面,不想受罪就自動將戶籍入賤,一樣被人糟蹋。甚至就算沒有這樣的事情,也能「制造」是不是?奴仆,沒有說話權。花樓要做的,只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施恩與你,你依舊得感恩戴德的……輕賤自己。

是,等你做了接客的小倌,只要顏色好些,肯往上爬,過的生活會比奴仆好上很多,會有很多人花錢來與你一夜*,再往上說,迷戀你的人可能也會不少,可是這其中,誰又是真心愛你的?誰肯為了你,散盡家財贖你?誰又肯不畏人言,與花街之人長相廝守?

這是底層人的悲哀。

讓自己盡可能活得更加舒適一點嗎?跟他何其相似,又是多么的截然相反?庄輕鴻垂下眼睛,看著雖然伏身在地的庄非,心中浮現出一種復雜的情緒,這樣一個人,他應該留在身邊嗎?有沒有危險……這樣的事情他已經不想思考,庄輕鴻勾起嘴角,他要把他留下。

如果,敢違背他今日所說的一絲一毫,他會親手毀了他,讓他生不如死。

「起來吧。」庄輕鴻不再看庄非,「今日穿著素淡,不用發簪也好,這樣束發看著倒是精神很多。」

「謝公子。」庄非叩首起身,「公子不嫌棄庄非粗鄙,庄非卻不敢得意。請公子前廳用膳。」

庄輕鴻滿意點頭,聽懂了庄非的暗語,知道庄非不會讓今天的事情發生第二次。很高興這次的小侍聰明識時務,省了他不少麻煩。

庄非抹了抹額頭,雖然危險收獲卻也不少,又一次表達了忠心,如今對庄輕鴻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不管他信是不信,總算能建立一種比新主新仆間疏遠好一點的關系了,至少……已經答應讓他每天都束發了不是嗎?

細微的小事,他一件都不會放過的。

到了前廳,飯已經擺好了,是二三四的菜形,一葷一素兩盤熱菜,三盤冷菜,四份湯品,都屬於少而精,並一份碧粳米熬開的魚片粥。

雨雪閣雖然有小廚房,但是平時並不會送的如此及時,因為廚房的人也不知該何時送飯,通常是庄輕鴻起了,差了仆人去報了小廚房,做好了送過來。

庄非服侍庄輕鴻坐下,庄輕鴻沒有問緣由,只在吃完之後對庄非誇道,「你做的很不錯。」這樣的事,定是庄非吩咐小廚房的吧,所以會叫起自己,准備的樣樣周到,比原來的小侍,也貼心不少。

飯菜撤了下去,庄非便跟在庄輕鴻身邊貼身伺候,庄輕鴻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