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妒漸狂(2 / 2)

紀謙聽到那人那么說,也悄悄擦了擦額頭的汗,心中慶幸有人能將跑偏的話題拉回來,紀嘉最是能說會道,善詭辯,要辯論,自己連同下面多人,肯定都不是他的對手。

但要說作詩作詞,那十個紀嘉,也比不上他的一個系統。

別人雖然不知道他與紀嘉的關系,但思及六皇子在場,還可能有其他隱藏在暗中的大人物,他和紀嘉之間的關系根本藏不住,紀謙覺得他應該有所表示,至少不能廢了他兩個月以來的努力,壞了他塑造的好形象。

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如果善意的提醒紀嘉,就算不與他表明關系,也是仁至義盡了,誰讓紀嘉不知死活呢。

紀謙點了點頭,面子功夫做到不就行了嗎?

「這位兄台,我看孔兄說的在理,」紀謙做出沉思半天才做出決定的為難樣子,「文墨樓本是以文會友,兄台胸有大策,叫人欽佩,也不是沒有學問的人,不如就此作詩一首,或者兄台給我等分享一下拜讀的典籍?」

這話說的漂亮,既顯得自己胸懷寬闊,對方氣量狹小,畢竟事情的直因,是他的豪詩引起,又被紀嘉好一頓諷刺,如今他這么說,便又為自己正了名,說了自己有文化,同時將紀嘉逼到了一個邊緣。

齊墨在一邊對紀嘉擠眉弄眼,紀嘉瞥了他一眼,隨後勾起一個挑釁的笑,微微往邊上退了退,讓齊墨上了前,做了個握拳威脅的動作,既然齊墨要在這個時候上,那齊墨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先聽齊墨怎么說。

齊墨看著紀嘉的笑,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如此光芒四射的紀嘉,讓他有些移不開眼,睜不開眼,恨不得把他摟在懷中,親吻他的眉眼,好想要把他按在身下……齊墨心中一驚。猛地搖搖頭,將那個想法甩出腦海,露出了一直以來的狐狸笑容,閑庭碎步般的走到了紀嘉之前站的位置。

「我從不絞盡腦汁、搜腸刮肚去賦華詩,也不做那些尋章摘句、引經據典的學問,」齊墨輕輕一笑,代替紀嘉回答了紀謙的問題,同時蔑視的看了紀謙、以及下面所有的人一眼,「那是迂腐書呆子們愛做的事情,與興邦立業有何干系?自古以來的大賢們,有多少人留下傳世之大作了?舜原本是個種田之農夫,傅說開始也只是個築牆之工匠,膠鬲曾經是販魚販鹽之走卒,管夷吾曾是牢獄之罪人,姜子牙做過垂釣之漁夫,百里奚、尹伊等曾經更曾是奴隸,至於後世張良、陳平之輩,都有匡扶宇宙之才,也沒聽說他們治什么經典、傳了什么永世之詩作。反觀那些代代文豪,諸如司馬相如、楊雄等人,修辭作賦名蓋一時,於江山社稷,又有什么功勞呢?」齊墨說著笑了,有些啼笑皆非的感慨,「可嘆如今這些書生們,張口經典,閉口古訓,整日忙碌在筆硯之間,整日想著作出名詩,以便一飛沖天一鳴驚人,我看你們恐怕也只會舞文弄墨而已!」

「你!……」姓孔的氣的兩眼發白,紀謙面色也猶如雪花一般,變得雪白。

這一頓數落,再次激的文人心氣大發,正待反駁之時,只聽紀嘉道,「不僅如此。儒者到此代,已算是敗落了,專攻筆墨文章,只會雕蟲小計,可謂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而心中實無一策,修辭作賦,能力登天,這樣的人,就是日賦萬言又有可取之處呢?罷了,韞桓,你我不如當做沒走這一遭罷了,文墨大會,不過爾爾。」

底下眾人更是面色發紅,羞憤難當。但聽到另外一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並肩王時,卻也只能看著對方大步而去,心中給齊墨記上了一筆。

在齊墨與紀嘉離開之後,一個雅間傳來拊掌而笑的聲音,不一會兒一個俊朗男子便跟著離去,走的時候沒有看紀謙一眼,紀謙心中一驚,是三皇子。

不一會兒,六皇子也離開,離開之時頗為復雜的看了紀謙一眼,紀謙大感不妙,回想紀嘉所言之語,最先開始說他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傳世大作,只是得了先賢入夢指點而已,其中的真實性卻值得懷疑——畢竟他之前並無才名,這些優秀的作品,究竟是他做的,還是入夢的先賢做的,根本無從考證。

又在最後時刻強調了他的才華不過是一文不值的書生雕蟲,沒有半點主見想法,只會做些好看的文章而已——紀嘉這是要毀了他的前途啊!

想通了紀嘉的用意,紀謙心中焦急無比,恨不得立刻拉住邊上的人,問問他們對他是什么想法。

轉眼去看周圍的人,都是一副遭了霜降的茄子一般,紀謙心中稍微放心,人們最關心的當然是自己,也許他的事情並沒有被這些陌生人人注意到……他還是有機會的,有機會將自己的勢造起來!

調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紀謙正准備煽動周遭的人,不要理會剛才的插曲,將文墨大會舉行到底的時候,突然二樓之中走出一人,紀謙認得他,真是文匯樓的老板,當初迎他們這些文人進樓的儒衫中年男子,紀謙心中有一種非常不妙的預感,暗自讓自己冷靜,才沒有失態。

果然,那男子滿面歉意,說了一席表明非常失望的話,宣布了今年文墨大會就此終止,之後也沒有理會下面的人怒火不滿——他們幾乎都是寒士,文墨大會終止,意味著他們今年准備一年都是白忙活!

周遭全是抱怨不滿的聲音,紀謙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冒著冷汗,似乎旁邊的人,全部都在嘲笑他一般,嘲笑他的文才是偷來的,嘲笑就算他文才好也是草包,從眾人仰望的魁首一瞬間變成嘲笑諷刺的對象,腦中響起系統那無機質的提示音,【宿主精神狀態非常危險,非常危險,請立刻停止臆想】,讓紀謙耳中響起陣陣嗡鳴,紀謙最終捂住耳朵,大叫著沖出了文匯樓。

他身後有幾人露出了嘲諷的笑容,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如此表現,怕是不實吧。

而另外有幾個打扮寒酸的書生,則是不動聲色的離開了人群——少爺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好,就是不大不小的說些風涼話,簡直好辦的很——那二少爺也忒的沒氣度,只是這樣就受不了了。

***

月明星稀,天邊還有一絲未曾熄滅的火燒雲,映照著青石板鋪成的道路,清冷卻寧靜。

紀嘉與齊墨一前一後的走在這條路上,路的盡頭是國公府,齊墨說怕紀嘉一個人回去不安全,堅持要送他。

過了今天,想必他們兩個就要出名了。

紀嘉雖然是齊垚的關門弟子,但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也有不少,況且齊墨實在是招眼,先前在文匯樓,因為處在雅間,又有燈光的問題,才沒有人第一時間發現齊墨的身份。

紀嘉走在前面,心情很好,腳步輕快。

文墨大會到此,便再也沒有可以擔心的地方了——若是繼續舉行,人們會因為他的話而懷疑紀謙詩作的真實性,而紀謙,也根本無從證明自己的能力,一首又一首的拿出華詩來試圖挽回嗎?開玩笑,就算是真的文豪,也不可能做到一直文思泉涌、源源不竭的。不反駁,那就更加嚴重,拿著先賢作品當成自己的,該是多么無恥之人!

不過,若那些文人還有半點心氣,這文墨大會是開不下去的,都被說成只會舞文弄墨了,他們肯定會折騰些什么事,比如說對齊墨進行口誅筆伐什么的。

紀謙再不能一飛沖天,心頭大患沒了,紀嘉怎么能不高興?

齊墨在後面跟著,看著紀嘉的背影,飛揚的發絲,仿佛如同清風撫在他的心上,讓他心里癢癢的,齊墨眼神一轉,突然幾步上前,抓住了紀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