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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萊回老房子收拾好行李,由夏毅凡領著來到9號院。
院門開著,一樓客廳亮著燈,房門虛掩。
「季爺。」夏毅凡把房門完全推開,「我們進來了。」
屋里沒人,鞋櫃上放著一串鑰匙。
夏毅凡嘀咕著拿出手機,手指劃拉了下屏幕,對倪萊說:「季爺回去了,他讓你自便。房租按照你說的市場價給,從你付給老房子的錢里扣,多退少補。」
由開始的堅決不租,到現在順利搬進來,倪萊像是在做夢,她站在門口,問:「這房子是季邪的嗎?」
「這個你得問他。」夏毅凡含糊說著,「反正這里歸他管就對了。以後有關這院子的事,你直接找我就成,季爺忙,脾氣躁,你別老是麻煩他。」
倪萊想起院子里樹干上掛著的吊瓶,問:「平時是你來打理這里嗎?」
「以前是季爺在打理,以後就歸我了。」
「為什么?」
「季爺忙。」夏毅凡把倪萊的行李箱拖進來,領著她去熟悉這里的布置,「不對,你住進來以後,打理歸你自己。我意思是,如果你哪天又要上吊,斷了橫梁或者掰折了樹杈,你去小酒館找我,別去麻煩季爺。」
房子裝修非常簡潔,猛一看挺糙,待手摸上去,樣樣東西都挺有質感,就連小物件的擺放都有講究。
和院子里的環境布置很像,看著糙野狂放不羈,其實處處透露著細膩溫暖。
這種感覺,很像一個人。
她好像在哪里見過。
哪里呢?倪萊機械地跟在夏毅凡身後,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
大爺的愛哪哪吧。
有時候真的懷疑這是她臆想精分出來的一個人物,曾陪她走過一段不堪。
跟擁有二十四個人格的比利差遠了,這特么才兩格,且歇著吧。
一樓是廚房和客廳,卧室在二樓。兩間卧室一間書房,夏毅凡把被褥放到客房,解釋說對面是房主的房間,平時鎖著沒人住。客房不算太小,基本的家具一樣不少。書房連著一個大露台,對面就是大海,視野好到爆。
倪萊非常滿意:「房子是剛裝好的吧,住過人嗎?」
「兩年前的新房,這兩年陸陸續續裝修,上個月剛捯飭完,季……即使裝好了,房主經常不在家,基本沒住過。」夏毅凡領著倪萊來到一樓廚房,擰開水龍頭洗手。
倪萊摸著流理台面,打量著廚房問:「我可以在這里做飯嗎?」
「回頭我問問。」夏毅凡又交代了倪萊一些注意事項,「我就回去了,我一會兒不在,那幫孫子又該偷酒喝。」
倪萊問:「租房合同要簽嗎?」
夏毅凡擺手:「季爺一句話比合同有用。」
意思就是讓她住與不住,都是他一句話的事。
倪萊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么,被夏毅凡一句話堵了回去:「你就知足吧。」
還有一句話,夏毅凡沒說。
季隨剛在微信里發給他的原話:【讓她死里面】
夏毅凡一路琢磨著這句話,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這句話太他媽有歧義了,是咒她死呢,還是說她可以在這里住到死。
咒人死不是季爺的風格,但是放任一個陌生女人在他家住到死更不是他的風格。
宇宙之謎的謎。
夏毅凡回到小酒館,上次給倪萊裝窗戶的自然卷靠在吧台上和他打招呼:「阿凡,我剛看見你抱著被子走進季爺院子里,後面還跟著你那個美女房客,怎么回事?」
「哦,她租了季爺院子。」
「季爺會租?!」自然卷詫異了會兒,又自我解釋說,「反正他那院子空著也是空著,有人住著也有點兒人氣。」
夏毅凡對此很是不屑,他打開一瓶啤酒對嘴吹了一口,懟道:「季爺往那院子里晃一圈,邪祟鬼物槍煞三煞歲煞沖背煞甭管他媽什么煞,全都他媽的跑沒影,三年兩載不敢往里蹦躂。」
季爺那肩背上的刀疤能化他媽任何煞!
「知道你家季爺吊最大。」自然卷誒了聲,「不對啊,照你這樣說,季爺為什么出租?」
我他媽還想知道為什么呢!
夏毅凡沒吭聲。
「我看八成是你騷擾人家被季爺瞅見了。阿凡啊,你可長點兒心吧,別再給季爺找事啦。」自然卷捂著胸口做慟哭狀,給自己強行加戲,「季爺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不容易。」
「卧槽,你才是被屎尿養大的。」夏毅凡蹦起來揍他,「季爺是我救命恩人。不是我爸爸。」
自然卷被打得嗷嗷直叫喚:「是我爸爸,季爺是我爸爸。」
夏毅凡拿自然卷發泄了一通,心情爽了不少。
「說多少次了,打人不打臉。」自然卷從冰桶里撈出一把冰塊往臉上捂,還不忘嘴賤,「我就問你,你是不是看上那女的了?她叫什么來著?」
「倪萊。我求生欲望強,她那樣的我可吃不消。我喜歡身嬌體軟的乖乖軟妹。」夏毅凡灌了一口啤酒,沖著自然卷咧嘴笑,「我知道你,准喜歡大雕萌妹。」
「草死你。」自然卷罵了他一句,把手里的冰塊扔進冰桶里,說,「雖然季爺買了個小院,但我老是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走。這個島困不住他,他和我們不一樣。」
夏毅凡:「就你他媽知道的多,我們不一樣不一樣……一樣樣樣,信不信我對著你耳朵眼唱一天一夜的不一樣,還帶立體聲環繞!」
*
距離頁沙島150海里的海面上,驚濤駭浪,一艘漁船機艙進水,隨時可能發生側翻。
漁船上哭嚎一片,亂作一團:「飛機來了!救命啊!我們在這里!」
季隨穿著防護服從救援機上跳下來。
黑夜中的一抹橙像簇火焰,燃起人們的求生希望,映著他們恐慌焦急的臉龐。
季隨還未落地,幾個狼狽的漁民一擁而上。
「我先上去,我家里還有老婆孩子,我不能死。」
「我大腿剛才受了傷,一直在流血,不能延誤。」
「我還是個chu男,不能就這么死了。」
「我家里八代單傳,不能斷了根。」
「……」
「都他媽給我閉嘴!」季隨一個掃堂腿過去,把他們踹開。
隨後,他兩只腳穩穩當當踩在甲板上,掃他們一眼,厲聲吼:「我確保把你們每一個人都帶走,但是必須聽我指令!頭頂的直升機每秒鍾都在耗燃油,能夠停留在這里的時間只有二十五分鍾,你們在這里每吵一分鍾,就折進去一條人命!」
訓斥間,季隨已經解開身上的救援吊帶,扯著旁邊那個腿部一直在大出血的中年人,把吊帶圓環套進他腦袋,繞過後背夾在他兩腋下:「船長是誰?!站出來!」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從人群中擠出來:「我,我是。」
季隨:「老弱病幼殘女士優先,快速組織船員秩序!」
「是。」船長轉向人群,「大家伙都聽我的,不要慌不要亂,下一個浪來以前,這位同志肯定能把我們都救出去。」
季隨身體高大,不怒自威,氣場駭人,剛才的一席話本就把他們震懾住,此刻他正以極其專業熟練的手法給受傷的那個中年人穩固好吊帶。
在他的威懾和感染下,人群不再爭搶喧鬧,甚至主動配合船長排隊。
季隨大聲叮囑中年人幾句後,送離他從甲板吊起。
中年人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被拉上救援機,季隨瞟過去一眼,大聲道:「我最後一個離開。」
這句話像是定心丸,人群中甚至有人舒了口氣。
季隨:「下一個!」
中年人剛被送上救援機,跟機的急救醫生馮安安立馬接過去檢查傷口。
「季隊神速啊。」毛線帶著擔架跳出艙門。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季隨給每一個人穩固吊帶時,都會大聲重復每一個動作口令。輪到再後面的人,基本已經知道怎么操作,不用季隨手把手教,會主動配合著仰頭抬胳膊。
「同志同志,我在廚房找到阿坤,他受傷嚴重,快不行了。」船長背著一個半身血的男孩子沖過來,「阿坤才十六歲,這是他第一次出海。你一定要救救他啊。」
季隨喊:「毛線!擔架!」
毛線利落擺好擔架,幫助船長把阿坤平放上去,穩固擔架上的吊鉤和吊索。
季隨視線在甲板上凜了一圈,快速計算著人數,心口猛地一跳。
「操!」
實際人數超出了船長求救時報給救援隊的人數。
船長上報遇險人數共七人,其中五個被送上救援機。除了阿坤和船長,甲板上還他媽有兩個漁民。
說一聲船長的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體育老師都要拿著撐桿跳起來打人。
媽的,這不僅僅是把他自己算漏的問題。
季隨有種直覺,除去船長,多出來的那個人頭就是正躺在擔架上的阿坤,船里不定還有幾個這樣的「阿坤」。
「你怎么統計的人數?!再去數一數!」季隨吼了船長一聲,隨即單膝跪地,用手拍了拍阿坤的臉,「醒一醒!能聽到我說話嗎?里面還有沒有人和你一起?」
「我不知道阿坤上了船,他這是害我啊!」船長摸了把臉上的海水,問甲板上剩下的那兩個人,「你們知道阿坤在船上嗎?和阿坤一起的還有誰?啊!」
兩個人搖頭。
阿坤咳嗽著,緩緩睜開眼,動了動嘴唇。
季隨側臉把耳朵湊過去。
阿坤:「我,我妹妹在,在雜物艙。」
季隨:「還有誰?」
阿坤:「就我和,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