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番外(2 / 2)

最終,倪萊妥協,她抬手擦了擦嘴巴上的血,站起來走到他身旁,默默坐上車後座。

腳掌離地,車輪轉動,單車上的殘雪撲簌簌地掉落。

後座搖搖欲墜,像是隨時都能散架。

倪萊跨坐在後座上,雙手緊緊攥著車座下的那根管,後來興許累了也放松了,她松開手,兩只胳膊耷拉下來,整個人松垮癱著,只是用額頭抵著季隨的後背。

一路無話,終到城東她說的那個家小區外面,天早已黑透。

倪萊額頭離開他的後背,四下張望著,出聲懇求:「你能送我到家門口嗎?」

季隨沉默著,單車穿過一棟棟別墅,最後停在第三排16號別墅前。

倪萊確定自己之前並沒有說具體樓號,至於他為什么知道,她沒有問。

倪萊從後座上跳下來,說:「禾子,謝謝你。」

上次從派出所一起出來,她看見他外套里襯上綉著一個歪歪斜斜的「季」字,分得比較開,她以為禾子是他的名字。

季隨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他看著路燈下被樹影照得斑斑駁駁的她,問:「他們,你家人知道嗎?」

「知道。」倪萊怔怔地笑了下。

他大約懂了。

「禾子。」倪萊看著他笑,「下次再見,你給我找個能待的地方。」

她眉眼彎著,嘴唇上翹,唇上被他咬破皮的兩個地方已經干涸,分外明顯。

又想撲上去咬。

她笑起來的樣子,溫暖又好看。

*

季隨靠在洗手間門上,狠狠咬著嘴里的煙:「操!」

剛剛在外面,倪萊攥著他的衣擺,說:「你給我找個能住的房子。」

操操操!

煙被他咬成好幾截,季隨嘴里咀嚼著煙草,又罵了聲:「你他媽!」

煙草的苦澀味溢滿口腔,並不好受。

季隨上前走了兩步,吐進馬桶里,按水沖走。

他走到洗手台擰開水龍頭,彎腰張嘴就著水柱灌了一口水,漱口清理口腔里的煙草,又掬著水洗了把臉,徹底冷靜下來。

季隨回到吧台,倪萊脊背挺直,倔強地在等。

他走過去,抄起一杯大紅袍喝了,嘖了下嘴:「這他媽什么味。」

夏毅凡詫異:「水和茶葉都是按原來的比例放的,能有什么味?」

季隨用舌尖掃了遍牙齒,媽蛋,剛才沒有清理干凈,牙縫里還有根煙絲。

他若無其事地把那根煙絲嚼吧嚼吧爛了咽進去,說:「煙味。」

「煙癮犯了吧。」不明真相的夏毅凡從吧台里拿出一盒煙,「外國煙,來一根?」

「不了。」季隨瞥了眼身旁的倪萊,「想住什么樣的房子?」

倪萊抿抿唇:「這條街9號院那樣的。」

夏毅凡站在吧台後頭聳肩攤手。

酒館燈光明明暗暗,交錯在倪萊淡漠的臉上,清冷疏離。酒館里聲音時遠時近,灌進耳朵里。

季隨食指沿著茶杯邊沿慢慢轉,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著她,研判她。

倪萊無懼地迎上他的目光。

季隨食指在茶杯邊沿轉了一圈,再轉回來。

他確定,她已完全不認得自己了。

十多年了,誰他媽還記得誰。

她忘了他。

反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行。」季隨左手離開茶杯,手指微曲叩著吧台,「今晚你就可以搬進去。」

夏毅凡的眼珠快要掉下來:「!!!!!!!!」

撒泡尿的功夫,這就決定租了?不是,是誰在電話里急吼吼地罵沒用的東西的。敢情這撒的不是尿,撒的是……腦漿。

夏毅凡內心百味雜陳,十分看不懂現在的季隨!

倪萊看著季隨,眼神驟然放亮:「搬哪?」

「9號院。」季隨站起來,不帶任何情緒,「我去給你拿鑰匙。」

怪不得那么狂!

這事有點兒難辦。

雜毛只是個跑腿兒的,以後還得在島上混,兩邊都不敢得罪。季隨曾經救過他爹的命,但是他平時是跟著七哥混飯吃的。

雜毛笑呵呵說:「季爺,我先接個電話。」

季隨:「我不急,你先忙。」

他往回走了得有十米遠,才撥了個號打過去,壓低聲音解釋了這里的突發情況。

七哥在電話里飈了十多句臟話,都不帶重樣的,因為罵得太急,罵到最後還嗆了口唾液,愣是咳嗽了半天才止住。

「媽的。」七哥又咳嗽了兩聲,「真要狠起來,你們幾個哪里是他的對手?狗剩可是親眼見過他殺人。」

雜毛打了個冷顫:「那,那怎么辦?」

「賣他個面子,讓他一回。」七哥牙齒不甘心地嘎吱響,「這筆賬先記著,先弄清楚這妞的來歷。她在島上一天,季爺可以護她一天。呵呵,她總有離島的一天!」

雜毛:「是是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七哥:「甭他媽給我在這念叨詩歌。」

「這不是詩歌。」雜毛抬手啪啪啪連扇了自己三巴掌,「七哥,我閉嘴。」

七哥:「滾犢子,去給季爺唱首花好月圓!」

雜毛:「謝七哥明示。」

雜毛等七哥先掛斷電話了,他才敢收起手機,對著空氣無聲地罵了三聲,轉過身回來時,無縫切換成一幅狗腿樣的笑臉,顛顛跑到季隨跟前。

「季爺,七哥說是場誤會,東西壓根沒丟,找到了。」

季隨咬著煙:「找到就好。」

雜毛:「是是是。」

季隨:「替我向七哥問聲好。」

雜毛:「一定一定。」

季隨沒動:「怎么,還有事?」

「沒沒沒。那就……回見。」雜毛向季隨彎了下腰,倒退了小半步,轉身對身後的一幫小混混擺手,腰板挺直,氣勢瞬變,「快走啊!一個個的沒一個眼力價。」

季隨在原地抽了半截煙,罵了一句。

自己都不知道是在罵誰,罵七哥?罵雜毛?罵倪萊?還是罵自己?

都他媽的罵了算逑。

他握著車把,拐進倪萊鑽進去的那個小胡同。

胡同不長,出來後就是一條大道,沿著大道走了二百米,是一個三岔口。

季隨停車,觀察了下地形,視線最終落在右邊香樟樹下一個半人高的綠漆垃圾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