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處女媽媽(1 / 2)

可愛 qwe123rty 24024 字 2020-07-22

處女媽媽(一)——

台北六月末的天氣只有一句俗話可形容:打狗不出門。外面真的熱得讓狗情願挨打也要賴著門內的清涼,當然這時候能夠在房子里面吹吹冷氣多好,坐在蘇紫鶯家沙發上的眾家姑娘們每個人都這么想。

「待會兒我們勸紫鶯裝個冷氣吧!」崔心婷四處找不到電扇,最後異想天開地說。

「心婷!你熱昏啦!待會能討個電風扇吹吹就不錯了,這房子的主人可是以儉省出名的龜毛鶯,那標准處女座的理智及充滿追求公義感的。型性格,加上客家人的刻苦天性組合在一起,簡直是世界經濟發展組織的天敵。台灣要是多幾個這種人,一定會經濟衰退的。」程夢渝搖著頭誇張地說。

在一旁的汪靜娟,不解地問道:「一個人的星座、血型加上族群和經濟發展有什么關系?」她困惑地眨著美麗的大眼。

「這得以市場行銷學來理解才行,資本主義的運作完全在於生產消費之間的互動,沒有消費市場,生產是沒有意義的,要大量消費才能促進生產。」夢渝話說到這里,只見靜娟的眼神更顯得呆滯。

她立刻進入重點,「紫鶯處女座的理智天性,讓她從不理會百貨公司的折扣戰;。型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教她成天盯著我們幾個節約能源愛惜資源,留給下一代美好的生活空間;客家人的儉省習性又是能省則省,這樣的情況下,哪可能有活絡的市場需求呢?」教經濟學的夢渝如同在課堂講課似的盡量深入淺出地說明著。

「是啊!紫鶯連感冒都可以省下醫葯費,用曬太陽、喝開水來治療;吃壞肚子就用斷食療法來清腸胃,不但省醫葯費。連飯錢都省了,從來就不肯辜負她龜毛鶯的外號!」心婷也點頭如搗蒜地附和著。

「那你們說紫鶯是不是該請我們吃一頓呢?那么厲害,念完碩一就直升博士班,我們就乘機敲她一頓,讓她解放解放自己好了!」靜娟突然轉了個話題。她總是可以把不相干的事扯起一塊而渾然不覺,不過這回難得地率先想出了點子。

「想得美,到時她准是自己煮一頓就算數了。」夢渝對紫鶯是再清楚不過了。

「是啊!雖然她的客家菜是別有風味,可是這么大的喜事,怎么可以不慶祝呢?平常她省,就由她省,這回別理她。」心婷打開了她的公事包,拿出名片夾,看看餐飲業的那幾張。

「去木柵茶園好了,那里的消費不會太高,氣氛也不錯,紫鶯會喜歡的。」夢渝湊到心婷身邊看著其中一張名片說。

「好啊!靜娟你怎么樣?」心婷沒有異議。

「可以!反正又不是真的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只要能鬧她一頓就好了。」靜娟頑皮地說。

「那待會要互相提醒,誰都不准被她說服哦!」夢渝又不安心地先交代一番。

她們四人之中蘇紫鶯最小,但是口才最好,所以經常三個人說不過她一張嘴。

就在其他兩個人都點頭後,她們口中的龜毛鶯手里抱著一個嬰兒的出現在大門口。

所有的人頓時呆了幾秒鍾,學護理的靜娟立刻上前接過小貝比。「哇!好可愛的小貝比!又是你幫學姊帶的孩子嗎?」

蘇紫鶯疲憊地搖搖頭,她眼眶紅紅的,神情非常樵悴。所有人都覺得不對勁。

「怎么了?」夢渝連忙上前扶她過來坐下,心婷則例杯水給她。

她喝了口水,眼中閃著淚光,「語蘭走了,丟下她未滿月的孩子走了。」

夢渝聞言立刻擁著她,心婷也撫著她的手,舒語蘭是紫鶯大一時最好的朋友,多年來她們四人的交情這么好,但都不會改變或替代舒語蘭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紫鶯有著古代俠客「土為知己死」的一套交友美學,不隨意認定誰是她的朋友,但一認定,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舒語蘭是她承認的第一個朋友,她對舒語蘭的看重。是因為同樣的才情,一般人不易理解很可能會說她那種感情是同性戀,可是這些姊妹們知道,那不是。女人和女人之間也是有很深的相知與相契的,但卻不能刻板地說成同性戀。

「先去休息一下,你太累了。」夢渝柔聲地勸她道。

「我要怎么讓家人知道我結婚了呢?」她低著頭沮喪地說。

「啊?」其他三人異口同聲地脫口驚呼。

她們四個是在宿舍認識的,經過幾年的共同生活,交情甚篤,夢渝她們早她兩三年從大學畢業,也都繼續升學,拿到碩士文憑後,都找到不錯的工作,四個人個性雖然不盡相同,但卻談得來,單身的理念更是不謀而合,打算等大家年紀大了,就在同個社區買同一層房子,相鄰而居,彼此照應。

雖然幾個月沒見面,但平常總有電話聯絡,紫鶯何時結婚的她們怎么不知道?

「語蘭一知道自己有病,就瞞著我以我的資料換家婦產科作產檢,孩子出生證明上生母的資料是我的,前些日子她又瞞著我請人將孩子入了我的戶籍,現在我沒結婚就有了孩子,我爸媽要是知道會氣昏的。」紫鶯悶聲解釋道。

「太過分了!她怎么可以這么做?這是偽造文書耶!你要去澄清才行。」身為律師的心婷著急地說。

「那樣我還能收養孩子嗎?」紫鶯憂心地問。

「以你未婚的身份,如果澄清了的話,社會局的人不太可能會讓你收養孩子的。」靜娟據實地說,她在醫院就曾經遇到過有未婚者想領養棄嬰,而未能如願。

「你那個好朋友,為什么要這么做?生前把孩子讓你領養不就好了?現在這樣反而害你進退兩難。」心婷不平地抱怨著。

夢渝對舒語蘭的舉動一點也不意外,她就是這么一個任性自我的人。夢渝當年就是怕紫鶯吃虧早提醒不下八百遍,若紫鶯聽得進去一遍多好,想著想著,夢渝的思緒飛到了十年前……

※※※

在學校的宿舍中,紫鶯的室友夢渝放下手中的書,轉過頭來問:「紫鶯,聽說你和你們班的舒語蘭很好?」

「嗯!學姊也知道語蘭?」紫鶯轉過身看著這對她關照有加的經濟系學姊。

夢渝點頭,她神色有些遲疑地說:「紫鶯,你對她了解多少?」

「怎么說呢?她心里常想著很多亂七八糟又不愉快的事,我覺得她是個多愁善感又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孩子,心思太細密了,像紅樓夢中的林黛玉,很有才氣。但是常常想不開。所以過得很辛苦。」紫鶯說實在的也不知道她算不算了解語蘭。

因為白天她有工作,晚上下課後趕回宿舍念一點書,就得睡覺了,語蘭找她總是說些個人的心事,那些心事對她而言都是些悲秋傷春的輕愁,她認為語蘭的家境很好,沒有生活壓力,所以有時間醞釀那么多閑愁。

夢渝不以為然地看著紫鶯。「紫鶯,她在你們中文系風評很差你知道嗎?」

「班上是有些人不喜歡她,我聽過人家說地做作、假仙。可是我覺得還好,也許是因為她漂亮、有才氣,得師長的賞識而被誤會吧。文人相輕是自古皆然的!」

紫鶯平常忙著工作和應付功課,假日一定回家,很少主動和班上的同學聯絡感情,也不曾參加班上任何活動,對班上的同學都是淡淡的點頭之交,和大部分的人都還不熟,加上心性淳厚,所以對於聽到的一些耳語,她自認為是誤會。

夢渝淡淡地一笑,對紫鶯的單純不知道該說什么。「紫鶯,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中文系漂亮、有才情的人不只她一個,人家就沒有那么多是非呢?你不也是被譽為才女嗎?我就沒聽說你有什么是非。」

「學姊想說什么呢?」紫鶯不解地看著夢渝問,以她對學姊的了解當然知道學姊不是愛搬弄是非的人,會這么說一定有什么原因的。

「她是個很多小動作的人,你多少要提防些,你聰明歸聰明,但心思沒她復雜、我不希望你被傷害。」夢渝雖然和紫鶯共同生活才兩個多月,卻由衷地欣賞這品學俱佳的小學妹,而她在學生會中聽到太多有關舒語蘭的事,以一個夜間部的學生會有是非經常傳到日間部的學生會去,她覺得不是偶然的。

「謝謝學姊關心,不過同學之間不會有什么利害的,學姊放心吧,除了家人和學業,其他事對我不重要,所以我不會被傷害的。」紫鶯平和地說,並給夢渝一個感謝的笑,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據夢渝所知,後來舒語蘭在班上真的除了紫鶯之外,沒有別的朋友,而紫鶯卻沒有因為和大家相處的時間少而失去班上同學的友誼,反而在班上人緣很好,因為她總是非常誠心地對待人。即使再怎么難相處的人,她都揀對方的優點看,直至她轉到國立大學後,還是和原來班上的一些同學保持聯系。

而舒語蘭也在念完大一後,轉到其他學校。這一年來她的身邊總是風風雨雨,惟一讓她留戀的就是和紫鶯之間的友誼,她因多才貌美加上家世顯赫而顯得驕氣過盛,所以得罪不少人,對於別人的攻擊,她一定反擊的,她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嫉妒她,只有紫鶯了解她。「沒辦法,天才總是孤獨的。」這是舒語蘭的口頭禪。

※※※

夢渝的思緒拉回現實,無奈地搖頭,也只有紫鶯這種爛好人才受得了她,但目前抱怨是沒用的,替紫鶯處理手上的麻煩才是重要的。「紫鶯,你還在念書,孩子不能留,孩子的爸爸呢?」

紫鶯茫然地搖頭。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這些日子以來,一心一意地照顧語蘭,語蘭不肯說,我也就不問了。」

「把孩子交給舒語蘭的父母吧!」心婷建議道。

「她們全家移民了,語蘭是和家里不合,才一個人回台灣的,她怕孩子和她一樣被塑造成一個洋娃娃,才會知道自己有病,就以我的身份去就診,就是不要孩子讓她家人知道,我答應語蘭替她照顧映帆的,你們幫我想辦法怎么跟家里說好嗎?」紫鶯的眼中充滿了期待,如果不是真的沒辦法,她不會輕易求助的。

三個人面面相覷,紫鶯不輕易承諾。一旦她答應的事就不會反悔,再怎么勸她也沒用了,現在只有幫她或不幫她可以選擇而已。

「你先說,留下孩子你要怎么照顧?你還有課程要修,難道要放棄學業嗎?」

夢渝冷靜地問道。

「不行!我一定要完成學業,至少要在專科以上的學校教書。將來才能給我爸媽和映帆較好的物質條件和生活品質。」紫鶯肯定地說。

「所以你怎么留下孩子呢?」靜娟看著熟睡的嬰兒道。

「我可以把課集中在一天上完,上課的時候映帆送去給人帶,辭掉補習班的課。」她已經有了初步的安排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愣住了,補習班的課是她的重要收入,平常她不管怎么累,說什么也不肯少兼一堂,現在居然要辭掉。

「紫鶯!你要拿錢回去,又有房子貸款,補習班的鍾點費那么高,沒了這份收入可以嗎?」心婷第一次覺得紫鶯昏了頭了。

「我把股票賣掉好了,那樣大概有八十萬,存進銀行定存,夠這四五年拿回家。房子貸款用我每個月的獎學金付,可以付三年,我從補習班拿作文回來改,就有生活費了。」她很快地規劃著每一個細節。

「你把事情想得太單純,多一個孩子的開銷。不比你一個人省吃儉用的,改個作文花那么多時間,賺那一點錢劃不來。」靜娟也覺得紫鶯亂了方寸了,平常她是最重視經濟效益的。

「這樣吧!你多少還是留一個晚上兼補習班的課,孩子我幫你看,我搬回來這里,萬一你家里不能接受孩子,我沒課的時候正好可以幫你帶孩子,你好安心去上課。」夢渝手指輕彈一下,篤定地說出她的想法。

「是啊!我也可以搬回來,也可以幫你帶孩子!」靜娟也願意加入。

「大家都希望有自己的空間不是嗎?」紫鶯對她們的盛情非常感激,但卻不能自私地接受。

「沒錯,可是多存兩年錢,早一點買房子也好啊,和你在一起想不存錢都很難。」心婷也這么說。

「就這么說定了!我們都搬回來,你把課選定了告訴我,我就空下那一天不排課,心婷幫忙帶晚上,靜娟沒夜班時歡迎加入,我們還是只付水電瓦斯,伙食各自打發,家事分攤,每人一個房間,下個月開始!」夢渝很快把事情決定了。

「我家里怎么辦呢?」紫鶯最擔心的是父母那一關。她向來是父母最看重的孩子,說什么他們都不能接受她未婚就領養一個孩子的事,何況現在的情況是戶籍登記中孩子是她親生的,更別提還加上一條父不詳。

其他三個人頓時都陷入沉默,她們都知道紫鶯家里的情況,這些年來紫鶯是她父母的最大安慰,原因不外是她孝順、乖巧、顧家、上進,要是突然帶個孩子回去。不把保守的他們氣出重病來才怪。

「你前些日子忙著直升的甄試和照顧語蘭,有幾個月沒回家了吧?」夢渝想到了一個辦法。

「嗯,快四個月沒回家了。」紫鶯沉著臉,想到這點有些愧疚,其實家里這四個月來也是風波不斷,但她分身一之術,也就狠心不理會兄嫂們的催促了。

「那么找個人帶回去提親,說是已經有了孩子,來個閃電結婚,然後再馬上離婚,再幾個月不回去,再回去時才把孩子帶回去,說是早產,這樣就不會太直接刺激你爸媽了。」夢渝把她的想法說出來。

「這怎么行?真的結婚怎么可以呢?」紫鶯本來累得精神有些混沌了,一聽到結婚立刻驚醒。

「不是真的結婚,不過是讓你家人以為你結婚了。」夢渝立刻安撫地說。

「哪可能呢?哪個正常人會答應這種事?」靜娟也不贊成。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不正常的人卻有可能答應的。」夢渝倒是胸有成竹。

「你有人選嗎?」心婷問道。

「我家那棵三天兩頭出入教堂和法院的大蘿卜嘛!多好的人選。反正他結了那么多次婚,不會在乎假一次的啦。」夢渝說的是她的大哥程志新。這位仁兄才三十歲,就已經有三次離婚紀錄了。

※※※

程志新穿著合身的三件式西裝,一聽見門鈴就滿心歡喜地打開門,一見門外的人,歡喜的心情成了意外。

「夢渝!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他連忙幫妹妹把背包拿下。

夢渝審視了他一下,本來就出眾的外貌,配上名牌服飾就更加迷人,難怪那么多女人無視於他的花心而願意和他交往。

「要出去?」她一坐下就直問。

「嗯!不過為了你可以延一下,我打個電話。」程志新立刻撥了個電話號碼。

只聽他以輕柔而帶著磁性的嗓音道:「寶貝,准備好了嗎?」

「真的?好想早點看到呢!但你要等我一下好嗎?我現在走不開。」

「別這么說嘛!你知道在我心日中,你是特別的,我也舍不得你等呀!只是真的走不開,我妹妹有事找我。」

「生氣了嗎?生氣我會心疼的,你當然是很重要嘍,但是我們要長久交往就不可能不考慮和家人的互動關系對不對?你難道不願為了我給我家人一個好印象?」

「我就知道我的寶貝對我最好了,拜!」他朝電話香了一個,輕松地掛掉。

夢渝從頭到尾就聽他透過電話哄著女人,對此她是一臉的不敢恭維,不過看來他很快要梅開四度了,希望不要因此而影響她的計劃才好。

程志新從冰箱中拿了一瓶果汁。倒一杯遞給她。「課上得還好嗎?」

「很好。」她客氣地答道。

「如果不習慣,隨時可以到公司來,哥可以安插任何一個你想要的職位給你。」程志新寵愛地看著夢渝。

「你的位置也可以嗎?」她開玩笑地問。

「沒問題!頭銜不過只是個稱呼而已,你想掛什么名都可以。」他大方地說。

她只得無奈地搖頭,想也知道他以為她說的是頭銜,她這大哥是標准的大男人,在他眼中,女人是裝飾用的、是給人欣賞的、等著男人寵愛的,是男人的附屬品,他絕對信服上帝以亞當的肋骨創造女人的神話。

「不跟你扯了,我想請你幫忙。」夢渝直接說明來意。

「沒問題!」他也不問什么事就一口答應,幫女人是他天生的使命,這是他人生守則的第二條。

「你知道紫鶯吧!」

「當然!你們黃金女郎中的蘇非亞,那個聰明、能干、財運特好。卻把一塊當十塊用的龜毛鶯,大學沒畢業就給自己賺到第一個一百萬,買了一層房子便宜得要死,起先她不知是傳說中的鬼屋。你們還直替她擔心,後來才知道是別人和屋主有過節,惡意中傷,倒讓她撿了個便宜。」程志新對妹妹的朋友,知道比較多的就是黃金女郎的成員,而黃金女郎的封號還是他封的呢!

不過他對她們這些丫頭的想法可不贊同,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高學歷、高姿態的女人,一肚子高見,說起話來伶牙俐齒的,難纏得很,沒事高唱什么經濟獨立、感情獨立的論調,根本就違反自然嘛!全天下的女人都那么要強,叫男人疼誰去了?疼寵女人可是他人生守則的第一條。

「她需要有人和她一起回家告訴家人結婚的事。我想請你陪她一起回去,當然不是真的要你們結婚。只需要有個結婚形式。」夢渝簡單地說明了情況。

「夢渝!你們真的太亂來了,這是多么重大的一件事?一個孩子耶!是個活生生的小人兒,不是小狗、小貓養著好玩的。」程志新不贊同地搖著頭說。

「我們沒有人在玩!紫鶯向來就是有責任感的人,她這么決定絕對是經深思熟慮的,現在她只是需要以不太刺激她父母的方式,讓她父母接受孩子而已。」夢渝鄭重地說。

「她才幾歲?書都沒念完怎么帶一個孩子呢?」程志新還是覺得這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妹妹在兒戲。

「紫鶯的確還年輕,可是她的心智成熟度絕對當得了一個好媽媽的,她的麻煩只在於怎么讓家里接受這個孩子而已。」夢渝喝口茶繼續地說服著。

「這不可能,要是這事發生在你身上,我第一個就反對!年紀輕輕的就帶個無親無故的小孩。無疑是小孩玩大蛇,會把自己玩死的,她一時昏了頭。你該勸她才是,怎么跟著其他人起哄?你們這幾個丫頭也太亂來了。」程志新搖著頭數落著。

「紫鶯的個性向來說一不二,她不輕易決定一件事,如果她決定了,要是我們不支持,她也不會麻煩我們的,那樣她會一個人苦撐。以這幾年來的相知,她從小撐過多少超乎她年齡能負擔的事我們都很清楚,我們不幫她誰幫她?朋友做假的嗎?」夢渝看著大哥似乎已經有些感動了,他是最不能聽見女人吃苦的。

「你知道紫鶯家里的情況嗎?她一家大小除了父母和一個姊姊外,其他的哥哥全是問題人物,將來她父母只得靠她,所以絕對不能因為這件事壞了他們親子之間的感情,幫她好嗎?這么好的女孩你忍心她為了一件善事,還受那么多折磨嗎?」

夢渝又繼續煽風點火說著,並放下了身段向大哥撒著嬌。

程志新沒轍地看一眼妹妹,他就吃這一套,只要激起他的保護欲,什么事要他點頭就容易多了。這也是為什么他婚姻一再失敗的原因,女人沒有不被他溫柔的對待和傲人的外在條件所迷惑的,而他無法抗拒弱女子的要求,當然做他老婆的人也就無法忍受他沒有差等地兼愛天下各色女子了。

六年後。

「媽媽!今天我在學校里面認識一個新朋友!」蘇映帆一看見蘇紫鶯就高興地奔向她。

「這樣啊!一定是讓你很喜歡的人了,叫什么名字呢?」紫鶯蹲著身替他擦擦額頭的汗。

「她叫夏晴,很漂亮哦!」映帆亮著清俊的眼眸認真地說。

「帆帆說漂亮,就一定漂亮了,她是你的新同學嗎?」紫鶯站起身來,慢慢地等著滿天的金星過後才走步。

映帆則非常懂事地握著媽媽的手,仰著頭注意媽媽的氣色,他知道媽媽生了一種叫貧血的病,不可以蹲著馬上站起來。

看見媽媽臉色還好,他才繼續地說:「不是,她是彩虹班的小朋友,被別的小朋友欺負了,蹲在花園里哭,好可憐!所以我去安慰她,其他人笑我男生愛女生。可是我不怕。」他抬起頭得意地看著媽媽。

「好勇敢哦!什么原因讓帆帆這么勇敢呢?」紫鶯滿心溫柔地低頭看著他問,她總是誘導映帆表達他的感受,希望把他教養成一個性格磊落的好兒郎,免得像他的生母語蘭有那么多百折千纏的心思,吃盡作繭自縛的苦頭。

「志新爸爸說女生天生是要讓人保護的,保護女人是男人的使命,」映帆認真地說著。

紫鶯輕輕摸了他的小頭,表示贊許,不過她得記得和程哥提一下,和小孩子不要講太多他的男人哲學,萬一帆帆長大和他一樣處處留情,可就麻煩了。

他們走到幼兒園的校門口,就看見一部豪華轎車停在外頭,一個小女孩抱著學校大門哭著要媽媽,旁邊蹲著一男一女哄著她。

「晴晴,媽媽在家里等你,跟蒂娜回去就見得到媽媽了。」蹲著的女的以帶著外國腔調的國語勸著,看起來應該是菲佣。

「騙人!每天都騙人!」小女孩哭得淅瀝嘩啦的。

「夏晴!你怎么又哭了?」映帆走上前用他的小手溫柔地撫著夏晴的頭。

夏晴一見他哭得更傷心了。「媽媽不要我了,我不要回家!」她嗚咽地說著。

「夏晴乖!夏晴不哭!夏晴的媽媽不是不要你的,夏晴這么可愛,你媽媽不會不要你的。」映帆很自然地說出了平常媽媽告訴他的話,只是把爸爸改成了媽媽,還一邊替她擦眼淚。

「真的啦!她每天都說要來接我,可是每天都騙我。」夏晴生氣地說著。

映帆偏著頭想了一下,他又安慰說:「大人說謊是不對的,你可以生氣,但是原諒他們一次好了,我們做錯事的時候,他們也會原諒我們的對不對?回去跟你媽媽說。做不到就不要答應,不然下次不原諒她了。」他又以媽媽平常對他說的話勸她了。

夏晴嘟著嘴,抽噎了幾下,「蒂娜,我不要跟媽媽說,你幫我跟媽媽說,明天再騙我,我就永遠生氣了。」

「媽媽,她就是夏晴。夏晴,她是我媽媽。」映帆像個小紳士般地介紹著讓兩人認識。

「你好!」紫鶯親切地蹲下身,伸出手撫著她的臉,慈愛地說:「帆帆說你好漂亮,我也覺得你好漂亮哦!」

「謝謝蘇媽媽!」夏晴終於露出了一個可愛的笑容。

「晴晴!」這時候路邊停了一部計程車,宣郁淇連忙跑了下來。

夏晴一見媽媽,噘著小嘴,別過臉去。

「生氣啦!對不起嘛!媽媽工作太忙才走不開的,只好叫司機叔叔和蒂娜先來接你,」郁淇蹲下身陪不是。

「蘇映帆要我原諒你一次,我才原諒你的,下次再騙我,就永遠不理你了!」

夏晴嘟著可愛的菱角小嘴鄭重地宣告著。

「知道了。」郁淇這才轉過身來,看著映帆。

「夏媽媽好!我是蘇映帆,夏晴的新朋友,下次請不要再騙夏晴了。她會好傷心的。」映帆一點也不怕生地把心里的話講出來。

「謝謝!」郁淇尷尬地說著並向紫鶯點個頭,「你的兒子嗎?」

「是的。你好,我叫蘇紫鶯。」她緩緩地站起身,一手扶著校門。

映帆則從她的背包中,很熟練地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謝謝!」她低頭看了兒子一眼,跟他道個謝,才將名片交給郁淇。

「宣郁淇。」郁淇接過名片也遞過自己的名片,她是彩姿化妝公司的負責人。

「難怪蘇小姐把兒子教得這么好,原來本身就受這么高的教育。」郁淇對眼前這個看起來年輕得不像有個這么大孩子的媽媽感到意外,居然是附近大學的老師。

「哪里!有空歡迎帶夏晴來玩,兩個小孩很投緣。」紫鶯誠意地說。

「好的。我一定會打擾的,你的兒子真是個小帥哥!好惹人愛呢!」郁淇一見映帆就覺得喜歡,而且有股親切感,忍不住多看他幾眼。

※※※

此後映帆的口中就常常掛著夏晴,夏晴回家也總是蘇映帆如何如何,就連她在國外的外公外婆和舅舅都知道她有個好朋友叫蘇映帆。

郁淇有時候不能接夏晴,就乾脆讓夏晴隨映帆他們回家,她忙完了再過去接夏晴,慢慢的,她對紫鶯有所了解,紫鶯和自己一樣是個單親媽媽,映帆有三個乾媽和一個很帥很有錢的「志新爸爸」。

看一下時間,差不多該去接女兒了,她拿起背包,走出辦公室就打算出去。

「總經理!總裁下午三點到,三點半他要參加業務會報。這些簽呈等您簽!」

她的秘書立刻提醒她。

看了一下所有的簽呈,郁淇考慮了一下,這下又會讓女兒氣哭了,已經答應要去接她的,誰知那工作狂說來就來?

於是她撥了一通電話給紫鶯。「喂!紫鶯嗎?抱歉!又要麻煩你了。」

電話那頭的紫鶯二話不說地答應了,夏晴和帆帆很合得來,通常他們一下午睡個午覺起來,會自己玩自己的,她反而可以很專心地做自己的事,所以她很樂意帆帆有個玩伴。

開完業務會報之後,郁淇在辦公室招待自己的哥哥兼頂頭上司,目前以他們家族為主的泛雅集團總裁──宣靖濤。她這個哥哥是個奇才,當了幾年醫生,六年前才放棄向來的志趣,回家接掌事業,三十歲才棄醫從商卻可以很快進入情況,四年就接下總裁的重任,因為泛雅是跨國的企業組織,所以宣靖濤人如其名地在國際化妝品業,平靖紛亂的市場競爭波濤,讓泛雅穩立不敗。

「哎呀!」她突然大叫一聲。仔細地端詳著哥哥俊逸不凡的五官。「我就說嘛!怎么一直覺得帆帆面熟,原來像你!」她恍然大悟地說。

「發什么神經?」宣靖濤聚起他的修長濃眉,不知所以地問。

「哥!你知道嗎?晴晴最近新交了一個好朋友。」郁淇興致勃勃地說。

「知道!叫蘇映帆,是他們全校最帥、最聰明的小男生,他媽媽很好,每天都會接他下課、每天煮飯給他吃。」近來宣靖濤常常在電話中,由外甥女口中聽見蘇映帆的事情。「你啊!孩子生下來也不經心,讓晴晴成天羨慕別人的媽媽多好。」

宣靖濤不悅地看妹妹一眼。

「哥!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紫鶯的工作時間少,一個禮拜就十堂課,當然可以花很多時間陪孩子,哪像我成天那么多事,想走都走不開,可我對晴晴不也是盡心盡力在撫育著嗎?」郁淇立刻辯解道。

「你不給她正常的家庭就不對,不想承擔婚姻卻只想要小孩,只顧自己的心理需要,你可以給孩子最好的物質生活又怎樣?就有剝奪她享有父愛的權利嗎?」宣靖濤雖然疼妹妹,可是對她未婚生子的事,說什么也不能認同。

郁淇閉上了嘴,她不奢望哥哥會懂的,和他爭辯也沒用。

「哥想不想四處看看?那么久沒回來了,想去哪我可以帶路。」郁淇看了一下表,快五點了。連忙轉移他的注意力。

宣靖濤搖頭。「有時間早點回去陪孩子。」

「好了啦!每次一見面就訓人,我的孩子都已經這么大了,你還當我是個小鬼訓。」郁淇板著一張臉,不高興地抱怨,自從她生了夏晴後,一家人成天在意的就是她有沒有善盡母職,活像她是女兒的後母似的。

「哥,紫鶯那可愛的兒子真的很像你,你要不要去看看?」郁淇很想將兩人比對一下,看是她的錯覺,還是真的很像。

「別在那邊無聊了。」宣靖濤可無心聽她瞎說。

「一起去接晴晴也好嘛!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郁淇閃著靈動的眼睜說。

宣靖濤看著妹妹生動的表情,內心感到安慰,雖然對她任性地不婚生子不同意,但是看她對孩子投注的心血,以及心境上的改變,可以說孩子帶回了她的快樂。

「好吧。」他終於點頭。

聽見哥哥許可,郁淇開心得像得到第一個洋娃娃的小女孩,她覺得生活愈來愈美好,每天一醒來看見女兒熟睡的臉,心中就有著無比的踏實感,經常和女兒在一塊,不知不覺也和女兒一樣心性單純起來,想到可以比對帆帆和哥哥到底是不是很像,就有著期待揭曉的樂趣。

※※※

一聽到門鈴,程志新立刻打開門。「回來啦!帆帆不夠意思哦!要去海邊怎么不等爸爸呢?」他看也沒看門外的人,立刻回廚房去炒他正在鍋中的菜。

門外的郁淇遲疑了一下。

程志新沒見兒子回音,而門外也沒動靜。「靜娟嗎?怎么不進來?程哥可是很想你哦!」廚房中除了炒菜聲,就丟出了這么一句甜得膩死人的話。

還是沒聽見進門的聲音。「你還在為那天的事不好意思嗎?別在意。程哥知道你喝醉了。不過程哥倒是真的很高興你想找我當你的第一個男人。」他邊把菜裝在盤子上邊說。

郁淇聽到這些話,覺得有趣,這個自稱程哥的人是帆帆的爸爸,紫鶯的前夫,居然在自己前妻家做起飯來,還不忘和她的好朋友調情。

宣靖濤聽到這些話只是皺著眉頭,暗怪妹妹把孩子寄在這么不正經的人家里。

程志新沒得到靜娟信以為真急忙解釋的反應,那么不是靜娟了,應該是心婷,他把鍋子洗一洗。又說:「是心婷嗎?怎么不吭聲?又甩不掉男朋友要找我幫忙了?乾脆我們倆湊合好了,我會很疼你的。」

仍是沉默,也沒得到心婷順著他的話,嗲著聲和他禮尚往來的回話。

「夢渝嗎?你一定得逼紫鶯去檢查身體,她貧血的狀況愈來愈嚴重了,今天還昏倒了,我的話她一句也不肯聽,就只會把我關在房外,你進去說說她。」他把菜放下鍋,邊炒菜邊說著。

郁淇一聽紫鶯昏倒,立刻進門並出聲道:「她人在哪里?」

程志新聽見了陌生的聲音,立刻探出頭來。而郁淇一見他。不自主地退後兩步,若不是宣靖濤扶著她,只怕她會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不舒服嗎?」程志新身上圍著圍裙手上拿著鍋鏟,好意地問著。

「沒……沒什么。」郁淇定下神來,避開了他關心的眼神,往哥哥懷中躲了一下,卻又不自覺地再看他一眼。

「你一定是晴晴的媽媽了,看女兒就知道媽媽是個大美人。你好!我是程志新!」他大方地伸出了手,表示友好。

宣靖濤立刻伸出手,握了一下他的手,「宣靖濤。她是舍妹宣郁淇。」他不想讓這么隨便的人碰妹妹的手。

程志新這才注意地看了對方一眼,他只要眼前有美女,就看不見其他人,但宣靖濤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器宇軒昂的外貌看起來有些眼熟。

他微皺著眉想了一下。是不是曾在商場見過這個人,「幸會!是否是泛雅國際機構的宣總裁?」

「正是。請問晴晴在哪?」宣靖濤只關心外甥女,他神情冷淡地問。

「紫鶯的工讀生帶去海邊散步,紫鶯突然不舒服,怕孩子擔心,所以讓工讀生帶出去走走,不讓孩子看見她難過的樣子,希望你們別見怪才好。」程志新的言語之中帶著憂心和毫無掩飾的心疼,讓郁淇覺得他對前妻還有著深深的疼惜。

「哪里!是我不好,我不該讓晴晴來打擾的,我可以去看她嗎?」郁淇內心非常過意不去,她眼中含著淚說。

程志新立刻在餐桌上抽張面紙遞給她。「別難過,紫鶯這些年來,操勞過度把身體弄壞了,與你無關的,她很喜歡晴晴來我們這兒,給帆帆找到玩伴是她最希望的事了。」

程志新很自然地安慰她,那關愛之情讓人覺得窩心,郁淇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宣靖濤打量一下程志新,一個已婚的男人對別的女人不是嘴上調情,就是一臉的關愛,看起來不像是拈花惹草不安好心,但礙眼,自以為段正淳重現江湖似的。

程志新走到紫鶯房門口,輕聲地叫了幾聲,沒有回音。他轉過身對宣家兩兄妹說:「可能睡著了,她長期睡眠不足,我想讓她多睡一下,能不能請兩位等會兒,孩子們應該快回來了,等孩子回來再叫醒她好嗎?」

「好的!」郁淇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你們坐一下,我再做些菜,晚上留下來吃個便飯再回去,」程志新臉上堆滿了讓人無法拒絕的盛情。

「不了!我們不便打擾。」宣靖濤見妹妹沒有拒絕,立刻代她回絕了。

「事實上是我希望宣小姐能幫我藉機會勸勸紫鶯,讓她上醫院徹底檢查,可以嗎?」他以殷切的期望看著郁淇。

郁淇讓他一注視,心又不自主地慌了起來,她慌亂地點頭。

※※※

映帆一進門,就看見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宣靖濤,他小小的心砰然受到撞擊。

「爸爸!」他走向宣靖濤,卻讓程志新給抱起來。

「小寶貝好乖,一進門就知道找爸爸。」程志新寵愛地在他臉上捏了一把,滿心歡喜地抱著乾兒子。

夏晴則興高采烈地投向舅舅的懷抱。

「帆帆!這是我舅舅,比你爸爸帥吧。」夏晴得意地說著,她很羨慕好朋友有那么帥又那么疼他的爸爸。

映帆定定地看了宣靖濤許久,宣靖濤只是關愛地替夏晴把亂了的發絲整好,注意力始終在外甥女身上,映帆看著看著,嘴一扁突然放聲哭了出來。

「怎么了?」這一哭讓程志新心慌意亂了。「帆帆怎么了?」他連忙把乾兒子緊擁在懷中。

「媽媽騙我!爸爸不要我!真的不要我!」他流著眼淚哭得好傷心。

「帆帆怎么了?」紫鶯一聽見兒子的哭聲,立刻出來。

「媽媽!」映帆一見媽媽,馬上伸手向她靠去,更是哭得不可收拾。

紫鶯隨即把兒子抱過來。「怎么了?什么事讓帆帆難過了?」

「你騙我!爸爸不是跟我沒緣,他真的不要我啦。」映帆傷心地說著。

紫鶯抱著兒子輕聲地哄著,「帆帆!為什么這么說呢?志新爸爸又做錯什么事了嗎?」

「不是志新爸爸,是我爸爸啦!相片上的爸爸啦。」映帆指著宣靖濤說。

紫鶯這才轉過來看客人一眼,宣靖濤也莫名其妙地注視著這一對母子。

眼前過於瘦弱而臉色顯得蒼黃的女子,一點都沒有少婦的樣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實在想像不出有個這么大的孩子。

紫鶯一時還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她看著沙發上這外貌出眾的男人,是覺得有些面熟,但帆帆說什么相片上的爸爸呢?

猛然,她想起來了,心婷曾經以帆帆的相片經過電腦處理,推測他長大會是什么樣子,也假設如果帆帆長得像父親,他父親應該就像照片上的樣子,有一回帆帆被其他小孩譏笑而鬧情緒,心婷還跟帆帆說,相片上的人就是他的親生爸爸。

她慈愛地看著兒子問:「帆帆覺得客人叔叔像心婷媽媽說的爸爸對不對?」

「不是像,他就是爸爸啦。」映帆非常肯定地說,還幽怨地看宣靖濤一眼。

這回他終於得到宣靖濤的注意了,宣靖濤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就像看見自己小時候的照片似的。

「帆帆不哭,去把相片拿出來,我們來看是不是很像好不好?」紫鶯仍是非常平穩地對兒子說,並把兒子放下。

「嗯!」映帆立刻跑進他的卧房,從他的寶盒中拿出一張護貝著的相片出來。

「你看!相片上的爸爸就是他呀!」映帆抽噎了一下,看宣靖濤一眼,嘴又扁了起來。

紫鶯看了一下,程志新立刻把相片拿過去。和宣靖濤比對了一番,果然非常的像,郁淇也好奇地過來,借相片過去看,看完並遞給哥哥。

宣靖濤看了一下相片,和自己是相像,但他可以確定那不是他的相片,一來他沒有那相片中的衣服,二來他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冒出個兒子?

「帆帆看相片上的衣服,是不是媽媽做給你當生日禮物,而你最喜歡的那一件?」紫鶯從宣靖濤那兒要回了照片,蹲在兒子身邊,指著上頭胸有成竹地問。

「嗯!」映帆用力地點頭。

「那帆帆知道這世界上除了帆帆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件衣服對嗎?」

「嗯!媽媽做東西,做不出一模一樣。」映帆很誠實地說出他的結論。

「所以那張相片是帆帆的相片用電腦加工作的,那是心婷媽媽想安慰帆帆才這么做的,帆帆不像媽媽,所以心婷媽媽認為帆帆像爸爸,才把帆帆長大後的樣子說成是爸爸,客人叔叔像帆帆,但不是爸爸,這樣帆帆明白嗎?」紫鶯溫和地說。

「我像爸爸,那么像我的人為什么不是爸爸?」映帆仍是疑惑地看著媽媽。

「媽媽曾經和你說過乞丐王子的故事記得嗎?世界上會有很像的人,但不一定是親人,帆帆和客人叔叔就是很像的人,帆帆喜不喜歡客人叔叔?」

映帆又看了一眼宣靖濤,宣靖濤也和善地對他微笑,他直覺地喜歡眼前的小男孩。

「喜歡!」映帆見到他的微笑立刻點頭。

「那么帆帆應該很高興。長大以後可以像客人叔叔這么帥,這么讓人喜歡對不對?」紫鶯這一番哄兒子的話,讓程志新沒來由地吃起味來,她幾時注意過男人帥不帥了。

同樣的看著紫鶯哄兒子,宣靖濤心中居然有著溫馨甜蜜的感覺,雖然不干他什么事。

「嗯!」映帆露出了進門以來第一個笑容,他右頰上乍現那淺淺的笑窩和宣靖濤先前微笑時是一樣的。

「好啦!那你可以去和客人叔叔自我介紹,看他願不願意和你做朋友?」紫鶯輕拍了兒子小屁股鼓勵道。

映帆立刻走到宣靖濤面前,有禮地說:「叔叔!我是蘇映帆,夏晴的好朋友,叔叔願意和我做朋友嗎?」他有些羞怯地伸出手。

宣靖濤欣賞地伸出他的大手,將那稚嫩的小手包在手心,突然覺得由手心傳來一股熱流,直流向他的心窩,他知道自己非常喜歡這小男孩,不只是因為他良好的教養,而是一種莫名的情愫。

他把映帆抱起,放在另一條大腿上,擦去映帆眼角的淚水。「叔叔叫宣靖濤,很高興和你成為好朋友。」

映帆仰著頭,看著他笑得好開心,夏晴也跟著笑了。

紫鶯緩緩地站起來,只覺得眼前一片黑,程志新連忙扶著她,她靜靜地站了一下,覺得好些後,立刻對客人說:「開飯了。郁淇、宣先生抱歉!你們一定餓壞了,程哥!謝謝你,麻煩你親自下廚,怡珍吃過再走。」她對工讀生說。

「兒子都這么大了還跟我客氣什么?」程志新實在不喜歡她這么見外。

「老師,我想早點回去准備期中考。」林怡珍怯怯地說。

「那冰箱中我做了一些包子,你拿一些回去,晚上念書肚子餓了用小電鍋蒸來吃。」

「不用了!」林怡珍覺得惶恐,每次來老師總是給她帶這個帶那個的。

「程哥,幫我拿一下。」紫鶯仍是覺得有些頭暈,不便走來走去。

程志新立刻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一袋包子。「帶著吧!你們老師的關愛不是每個人想要就有的,回去好好念書,但別念太晚,女孩子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顧好,別老想考什么托福,找個好老公就是托到最大的福了。」他很自然地拍了林怡珍一把,林怡珍立刻臉紅地低下頭,又崇拜地偷看他一眼。

「老師再見,師丈再見,各位再見!」林怡珍有禮地走了。

「吃飯了!」程志新為每個人盛好飯後,好心地問:「晴晴今天要不要志新爸爸喂?」

「要!」夏晴高興地點頭。

郁淇被這一問一答嚇得心臟差點跳出口,宣靖濤則是不贊同地看妹妹一眼,隨後又看程志新一眼。

「晴晴要叫程叔叔才有禮貌。」宣靖濤和聲地對外甥女說。

「叔叔,晴晴說她沒有爸爸,所以我把志新爸爸和她公家,沒有爸爸很可憐的,叔叔讓她也跟我叫志新爸爸好嗎?」映帆轉過頭,眨著清明的一雙眼睛對著宣靖濤問。

宣靖濤看著那可愛的小臉蛋滿載著期望,當然沒辦法說不。但他看了妹妹一眼,希望她聽得見孩子在說些什么。

※※※

回到宣家大宅,宣靖濤把熟睡的外甥女抱進房後。走出幼兒房,瞥見妹妹在房中發呆,他輕輕地走進去,出了神的郁淇始終沒察覺。

「那個程志新就是晴晴的爸爸對嗎?」宣靖濤在籐椅前坐了下來。

郁淇整個人嚇得彈了起來。「亂講!怎么可能,他根本不認識我。」

「但你認得出他,不然你不會不時地注意他的一舉一動,特別是他喂晴晴吃飯時,你的眼沒離開過他們兩個。」宣靖濤整個晚上無時不注意著妹妹,因為她一見程志新時的失態讓他起疑,而她見程志新對紫鶯的關懷,又有著復雜的眼神。

「不是!哥你不要亂講,你才是應該去查查,為什么紫鶯的兒子不像她前夫倒和你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郁淇強自鎮定地轉移哥哥的注意力。

「長得相像的又不是沒有,至少蘇紫鶯見到我是坦盪盪的,不像你平常的篤定沉穩,一見程志新就全部瓦解,若不是心虛何必深怕人家接近晴晴?你簡直欲蓋彌彰。」想到飯後她把女兒緊緊地栓在身邊,不讓女兒靠近程志新,他只覺得那無疑是不打自招。

「郁淇!你有沒有想過世上很多事,就是那么巧。晴晴回台灣交的第一個好朋友,其實是她的異母哥哥,像你這么胡來。萬一上天捉弄人,讓兩個孩子晚個二十年認識成了男女朋友,後果會怎樣?你的一時任性會害到孩子的。」宣靖濤深思遠慮地考量事情的嚴重性。

「哥你到底想說什么?」郁淇惶恐地抱著膝蓋。被哥哥的話嚇到了,她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遇到孩子的爸爸的,怎知老爸派她回台灣開發市場,「得讓孩子相認,蘇紫鶯看起來是個明理的人,應該不會對他們的婚姻造成太大的傷害。」宣靖濤雖口上這么說,但也沒把握,畢竟那對夫妻看起來感情很疏離。

「他們已經離婚了,紫鶯一個人帶孩子的。哥!你真的要查一查,帆帆一定不是程志新親生的孩子,不然他乾媽怎會做這么一張相片給他當爸爸呢?」郁淇怎么想怎么不對勁。

「你又想逃避現實,既然人家已經離婚了,那就更該明說,你自己考慮考慮,十天內你不作決定,我就去找程志新。」宣靖濤丟下話就回自己房里,根本沒把妹妹的話當作回事,他從沒見過蘇紫鶯,如果見過他不可能沒印象。不過知道她離婚了,心中有股奇妙的解脫感,心想因為她賢良德慧所以讓人欣賞。

接到宣靖濤邀約的電話,紫鶯覺得有些納悶,郁淇的哥哥找她有什么事?不過她仍是禮貌性地答應,先和林怡珍約了時間,讓她到家里陪映帆,才出去赴約。

她一進餐廳東張西望的樣子,讓宣靖濤看了覺得有趣,她怎么看都像個人事不解的女孩,無法想像是個孩子的媽,更沒辦法和大學里面的教授連在一起,偏偏事實擺在眼前,她兩者都是。他請侍者帶她過來。

「抱歉!我不知道是這么正式的餐廳。」她一坐下立刻向他道歉。她穿著家居的運動衫和牛仔褲,套個運動鞋就出門了。

而他西裝革履的,一身精致行頭更襯托出那舒閑優雅的貴族氣質。

「沒關系,這里是講究一些,不過你是貴賓,怎么穿都可以,別介意。」他說得像是這里的老板似的。「喝咖啡嗎?這里的咖啡很不錯。」他體貼地建議著。

「果汁好了。我不能吃刺激性的東西。」她坦然地看著他,仔細看還真的和帆帆很像,很自然地就流露出她看兒子時滿意疼愛的神情。

宣靖濤被她看得不知如何是好,少有女人像她這么看他的。沒有癡迷沒有心動,全然欣慰的樣子。除了他媽。

「恕我問一件私人的事,你和程先生離婚多久了?」侍者送來果汁走開後,他才開口問。

她愣了一下,蹙著眉想了一會。「今天幾號?」

「四月一日,抱歉!這是很唐突的問題,本不該問的。」宣靖濤連忙致歉,以為她認為他在愚弄她。

「嗯……帆帆滿月的時候程哥到我家提親。帆帆六月六號生的,現在快滿六歲,五年八個月二十五天,不對得再加一天,中間有個閏年。」她自言自語地算著。

她想了半天原來是在算正確的數字,說完腦中還在想這樣的推算過程有沒有錯,她自認數學從來沒有好過。

宣靖濤松了口氣,那么妹妹的魯莽行事,對她的傷害就不會這么大了。

「為什么離婚?」他原本只是想評估告訴她晴晴的事,會給她帶來多大的負面作用,但此下他卻有股想進一步了解她的沖動。

紫鶯警覺了起來,本來和他說話,很自然地就像和帆帆相處一樣。什么事都坦誠不諱的,這才發現這人不是她什么人,憑什么探問她的私事。

「你在替內政部做探討離婚率升高原因的問卷調查嗎?」她一防備起來。可是伶牙俐齒。精明得很。

她忽然轉變的態度。著實讓宣靖濤訝異,見識到她的另一面,不是溫柔的慈母,也不是和善的女主人,更不是先前全然認真地算起日子的糊塗蟲。

他即刻欠身道歉並解釋道:「我無意刺探別人的隱私。」

「無意刺探都這么理直氣壯的開口,當你有意了解時不就把人送進調查局訊問?」她睨著眼,對他的說辭一點都不以為然。

他優雅地啜了一口咖啡後,才鎮定地說:「真的很失禮,但我無意冒犯,只是這件事關系到晴晴的身世,而我不想造成無謂的傷害,所以不得不慎重。」

「有話請直說。」紫鶯不悅地看他一眼,語氣已經不像先前那么氣憤了。

「我真的需要知道你們離婚的原因。」明知道開口不會得到好臉色,但是他卻不能貿然地把事情告訴她,他擔心的是萬一破壞了人家復合的機會,雖然只是一個晚上相處的經驗,可是他很確定程志新仍把她放在心上。

「你以為你有權利評估別人可以知道一件事情到什么程度?你當你是神嗎?」

紫鶯以極冷的眼光審視著他。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不必浪費彼此的時間,你若認為有權掌控我該知道些什么,那么我也有權評估該給你多少你想知道的訊息。」她一口把剩下的果汁喝完,就等著他的決定,若他還要套話,那么她就走人。

宣靖濤考慮了一會兒,看著她說:「晴晴是程志新的骨肉,」紫鶯聽到這些話,先是訝異後是不解,然後是搖頭。「怎么可能?程哥雖然花心,可是還不至於不負責任,不認自己的女兒啊!」

「他應該是不知道,郁淇只想有個自己的孩子,不想有婚姻,我想他們之間大概只是露水姻緣。」

「這么說倒有可能。程哥常常在酒店撿些無處可歸的女人回飯店。他那個人情感濫到無以復加,」她搖搖頭,真不明白為什么夢渝有這么一個和她性格南轅北轍的哥哥。

宣靖濤對她的反應非常不解,按理說她再怎么開明,知道自己前夫的這種事,也不應該是全然局外人的樣子。

「這事和我們離婚的原因有什么關系?」紫鶯撐著腮幫子,研究著前因後果。

「我無意破壞你們的感情,只是希望孩子能認父親,雖然不能生活在一起,但總比瞞著她,對她造成不良的影響小。」宣靖濤誠懇地看著她。

「這還是跟你想知道我們離婚的原因無關,更別說和破壞感情又有什么關系了。認識程哥的人都認為沒人抱著小孩來找他才是奇怪呢!」於是她認真地想為什么這么多年來就只有眼前這個孩子的舅舅找上門來?照程哥一晚歸就撿女人的習慣,應該是子女滿街跑才對。

「你好像很不認同他?」宣靖濤很技巧地轉移話題。

「我不認同的只是他男女關系和感情的態度,不是全部,他是一個很好的大哥、很好的老板,也是個好爸爸,放心讓晴晴和他相認吧。如果郁淇不介意他對女人的愛沒有差等的話,他也會是個好情人。」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是異想天開,居然想撮合程哥和郁淇,程哥定得下來嗎?她實在沒信心。

「你是受不了他的感情氾濫?」宣靖濤等著依她的反應做判斷。

紫鶯皺了一下眉頭,這個人千方百計地想知道她離婚的原因,到底是為什么?

他不像窮極無聊喜歡探人隱私的人,可能是為了他妹妹吧,如果是這樣是可以讓他安心的,善於察言觀色又容易洞悉別人心事的她如此決定。

「告訴郁淇我和程哥的婚姻從來沒有意義過,他只是到我家提親,讓我家人和外人知道我已經結婚了,也請她別介意帆帆,帆帆不是程哥的孩子,所以他們的問題應該很單純,就看兩個大人彼此願不願意接受對方,可以的話,晴晴就有一個完整的家了。」她毫無隱瞞地說出真相,有別於多年來對外人從不透露的作風。

宣靖濤意外地聽到這番話,怎么也沒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子,會生下私生子。

「帆帆的父親呢?」他掩不住關心地問著。

「我當年無知受男人的欺騙,懷了孩子不想拿掉,所以找個人回家騙家里說是孩子的爸爸,結了婚又離婚,這個答案可以嗎?」她很快地塞住宣靖濤的嘴巴,為了程哥和女兒團圓的機會,她不能成為程哥的阻礙,可是也沒理由讓外人知道帆帆太多事。

聽她這么說,宣靖濤無法相信也無從懷疑,她不像個被始亂終棄的棄婦,說起往事既沒一絲自憐也沒有憤恨,好像就是找一個理由似的,可是這是一個很合理的答案。

但是有一點不對,如果他長得像那拋棄她的男人。為什么見到他,她那么的平靜,坐在他面前講這些事,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

「你原諒對方了?」他故意這么問。

「當然!帆帆是這么好的一個孩子,為了和這個孩子相遇。再被拋棄個十次八次我也甘心,宣先生這些話你聽到就好,我不想欺騙世人,但是我不希望孩子受傷。這事傳開對帆帆傷害很大,我不希望他認為他爸爸不要他,所以希望你能保持緘默。」紫鶯不知道這人為什么懷疑她,可是她不讓他再有可疑的地方。

「放心!我不會忍心傷害那么可愛的孩子的。」縱然仍是疑惑,但被她感動,也被她說服了,那么纖弱的外表下,包含著那么勇敢的心,他由衷佩服,那個沒帶眼球的男人真咳知道自己錯失的是多么好的妻子和兒了。

「謝謝!晴晴的事需要我和程哥說嗎?」紫鶯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繼而關心問道。

「我純粹想了解這件事會不會對你和程志新造成傷害,才約你出來的,既然事情是這樣,我會鼓勵郁淇自己和他說,畢竟她做的事,對一個男人來說是非常不尊重的,應該親自賠禮才是。」他喜歡她卸下防備後,平易近人的和善態度。

她欣賞地看他一眼,「你是個好哥哥!也是個成熟穩健的人,希望我可以把帆帆教得像你一樣。再見。」說完她站了起來准備離開。

心上的石頭放下後。她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站得太急還沒站穩就頭暈目眩。

宣靖濤旋即伸手一帶,讓她倒在自己身上,見她昏了,立刻讓侍者叫車送她上醫院。

※※※

看著病床上那蒼白的容顏,宣靖濤中心油然升起了一縷縷疼惜的情絲,現代人還會有營養不良造成的貧血。加上過勞成疾的肝功能衰竭,才使得她容易昏迷,於是他才想起她應該是學業沒完成就生下孩子,這些年來既要念書還要帶小孩,更要張羅教養孩子的費用。

汪靜娟在門外探了一下頭。

「靜娟媽媽!是這里沒錯,宣叔叔在里面。」映帆立刻放開乾媽的手到病床前。「媽媽!」他伸出小手摸著媽媽的臉,見媽媽沒有反應,急得漂亮的眼睛盈滿著清淚。

「帆帆別急,你媽媽太累了,吃葯後睡著了,不會有事的。」宣靖濤將他帶到身邊,輕聲地安慰著。

「真的嗎?」映帆仰頭天真地問道,臉上馬上有了笑容。

「嗯!」宣靖濤將他的淚擦掉,這小男孩很懂事,但淚水好像太多,兩次見面都替他擦淚水,小男孩還是得在生活有爸爸做學習的榜樣才行,宣靖濤心有所感。

這時他才注意到靜娟從一進門,就當他是雕像似的從上到下看不停。

他看了眼前這漂亮女子一眼,身上穿著醫院的制服,白凈的一張瓜子臉,紅艷的櫻唇微啟,女人看他看得目不轉睛是常有的事,可是這女子的目不轉睛卻不是癡迷,而是震驚,他長得嚇人嗎?

「靜娟!你擋在門口發什么呆啊!」心婷一接宣靖濤的電話,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趕了過來,擔心的就是紫鶯的狀況,誰知道一進門就見個木頭美人呆在那兒,讓她急得不得了。

她探頭進去了,看見宣靖濤也怔住了。「他誰呀!在這里做什么?」她眼神立刻戒備起來。「帆帆!過來心婷媽媽抱。」心婷幾乎是把映帆用搶著過來。

「心婷媽媽,他是宣叔叔,我的好朋友夏晴的舅舅,叔叔,這位是我的心婷媽媽,那位是靜娟媽媽,等一下夢渝媽媽就會上來了,她在問醫生我媽媽的情形。」

映帆才說完,夢渝就進門了,她也是被宣靖濤和帆帆神似的程度嚇著了。

「宣先生嗎?我是程夢渝,謝謝你送紫鶯過來,也謝謝你通知我們。」夢渝是從震驚中恢復得最快的人。

「哪里!蘇小姐的備忘錄中寫著,如果她發生意外,請通知各位,希望沒打擾到各位。」他和氣地站起來。一一的和她們握手,最後從心婷手中想把映帆抱過來,可心婷卻閃了一下,把帆帆交給夢渝。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帆帆是紫鶯辛辛苦苦帶大的,」她擋在夢渝的前頭,不讓他接近孩子。

「心婷!」夢渝拉了她一把,暗示她不可沖動。

「沒錯!不要以為紫鶯家里不諒解她。你就可以欺負她。我們都會幫她的。」

靜娟也嚴肅地說著。

「靜娟!」夢渝實在會被這傻大姊急死,什么時候不發作。偏在這重要時刻文不對題地洩紫鶯的底呢!難怪哥哥要叫她蘿絲。

映帆困惑地看著三位乾媽,完全聽不懂她們說些什么。

「帆帆你和靜娟媽媽一起去買水果好嗎?買媽媽最喜歡吃的水果回來。」夢渝對乾兒子說。

「嗯!」映帆點著頭應聲,很高興能夠為媽媽做一點事。

「靜娟,順便帶帆帆去買束花。」夢渝對她暗示一下。慶幸她理解地點頭。

「宣叔叔你等一下,我很快回來。」映帆說得好像很快要回來解救他似的。

孩子離開後,夢渝開門見山地說:「宣先生有什么打算?」

宣靖濤看了夢渝一眼,合宜的套裝顏色淡雅,臉上極富自信,和崔心婷強悍明快的作風相較,顯得內斂而有城府。

「兩位誤會了,我先前不認識蘇小姐,更不為帆帆來的,帆帆只是湊巧和我長得像。」他很快地表明態度,也很明顯地看出兩人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那就好!抱歉!剛剛對你不太友善。」心婷重新伸出手,大方地主動握了一下他的手。

「哪里。醫生說蘇小姐還要做進一步的檢查,需要住院幾天,這幾天帆帆就到我家好了。我外甥女和他很熟,蘇小姐和我妹妹也相熟。」他看著兩人,完全不像是建議地說著,對於帆帆他有著難以言喻的奇妙感情。

「不必了,我們可以請假帶帆帆,而再過幾天就春假了。我可以全力支援,如果將來紫鶯需要住院,我們也可以輪流照顧。」夢渝立刻婉拒,畢竟還沒摸清他的底細,怎么可以輕信他。

「蘇小姐的病不輕,住院檢查需要人照顧,休養期間也需要,兩位應該要有長期支援的打算。」他以銳利的眼神掃視了兩人一番,慣於決策的他,有著自然流露的威信。

「謝謝宣先生的關心,紫鶯和帆帆的事我們會安排。」夢渝仍是不慍不火地答覆他。

宣靖濤賞識地看她一眼,少有人可以這么從容地拒絕他。「蘇小姐需要休息,帆帆上下課由我們接送,待各位下班再接回去,這樣才能長久。」

夢渝不願意。可是卻不得不同意,如果要紫鶯安心養病,這是個好辦法,不影響大家的作息太多的情況下,紫鶯才可能接受,但是這個人為什么熱心?他和紫鶯非親非故的,若說不是有什么企圖誰相信?

事實上宣靖濤自己也不知道干么這樣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他沒當過童子軍,日行一善絕對不是他的生活守約,他沒來由地關心病床上的弱女子,莫名地喜歡上她那不該像自己的兒子。

「如果紫鶯答應的話,我沒意見。」夢渝不想貿然答應。

※※※

紫鶯躺在床上聽著郁淇和夢渝兩人以最佳的風度無微不至地爭取帆帆晚上的去處。覺得那畫面真是賞心悅目,她們兩人都是采強勢作風,軟性訴求的方式。

「宣小姐工作繁忙,晚上還要帶女兒,那么辛苦,還這么誠意幫忙,實在感謝,不過真的不客氣,帆帆我帶回去就行了。」夢渝以那柔和的聲音輕聲地說著。

郁淇則帶著甜甜的笑說:「程小姐其實我是有私心的,晴晴一直希望有兄弟姊妹,我想起此機會,讓她體會一下家里有個小哥哥的感覺,還望你成全才好。」

「下回吧!等紫鶯康復了,看是要到你們家還是到我們家都好。」夢渝的笑和氣地掛在臉上卻仍是不讓步。

「就這一兩天嘛!這一兩天我比較有空。」郁淇執著夢渝的手眨著大眼要求。

「紫鶯你說呢?」夢渝轉向紫鶯問道。

「帆帆,你來決定看想去夢渝媽媽家還是去晴晴家。」紫鶯溫柔地對兒子說。

「帆帆!到我家好啦!我外公外婆今天也回來了,我想讓他們認識我的好朋友。」夏晴在映帆沒開口前就拉著他要求,她有什么好東西總想讓外公外婆瞧瞧。

「我改天再去你家玩好嗎?今天我想陪媽媽,媽媽不喜歡醫院,有帆帆在媽媽會比較快樂。」映帆認真地對夏晴說。

所有的人聽到這句話,都非常感動,這么小的孩子就這么貼心。

「帆帆!謝謝你。媽媽在這里有靜娟媽媽陪伴,還有很多護士阿姨和醫生叔叔照顧,不會有事,但是你不能留在這里睡覺,因為醫院比較多病人出入,你還小抵抗力弱。媽媽不放心,所以你看你想去哪里。」紫鶯愛憐地摸著兒子的頭。

「那我和志新爸爸回去好了,夢渝媽媽要出考卷。」映帆看著程志新說。

夏晴一聽,嘟著嘴低著頭,淚就一滴一滴地落了下,她多希望能讓外公外婆看見她的好朋友,「晴晴,怎么了?」映帆見狀連忙安慰她。

「我想讓外公外婆認識你的。我有好多寶貝要給你看,你不來看,我又搬不了那么多東西!」夏晴含著淚眼對他說。

「晴晴不哭,那我去好了,志新爸爸說男孩子不可以讓女孩子流淚。」映帆拿出他的手帕給她。

「真的!好棒哦!」夏晴立刻破涕為笑,馬上擦乾眼淚。

程志新無奈地搖搖頭,他真後悔教育太成功。

夢渝則是毫不客氣地瞪了哥哥一眼。「早叫你別把那一腦子濫愛思想灌輸給帆帆的。」她咬牙切齒地說著,並使勁地踩他一腳。

程志新痛得直冒冷汗,差點站不住腳。

「還好吧?」郁淇及時伸手扶他一把。

「還好!」他也不客氣地倚著她的玉臂,彎下身檢查他的腳。

※※※

當宣靖濤的車一在宣家大門停下,夏晴就迫不及待地要他打開車門的安全鎖,推開門拉著映帆往院子里面跑。

「我經常跟你說的烏龜爺爺就在里面哦!」她拉著好友到噴水池邊,指著一個洞。

「我看到了。」映帆高興地指著里頭的黑點說。

「你看金魚妹妹出來了。」夏晴指著一條金黃色的小鯉魚說。

「那是金色小鯉魚,和金魚不是同種類的。」映帆立刻指正道。

「哪里不同呢?都是金魚嘛!」夏晴偏著頭不解地問。

「長得不一樣啊。」映帆從他的小書包里面拿出紙和筆,畫出兩條魚。

「他們的身體形狀,鰭和尾巴都不一樣。」他指著兩條魚說。

「可是我喜歡叫它金魚妹妹,不可以嗎?」夏睛固執地看著他問。

「可以呀!你喜歡怎么叫就可以怎么叫,但是你要知道它真正的種類是鯉魚,這樣你以後跟別人說時,別人才會真正明白你說什么。」映帆收起他的紙筆。

夏晴高興地點頭,她只要別人認同她,也就樂意接受別人的意見。

宣靖濤在一旁聽見兩個小孩的對話,打心眼里佩服這個小男孩,晴晴一向受家人的嬌寵,不免任性霸道,但是這小男孩卻可以這么簡單地就說服她了,心中更是感佩紫鶯教孩子多么用心。

「你怎么知道金魚妹妹是金色小鯉魚呢?」夏晴邊看著魚邊好奇地問。

「我媽媽教過啊,媽媽每天陪我看書,說故事給我聽,所以我知道很多。」映帆得意地說著,大部分的小朋友都說他知道得很多。

「好好喔!我媽媽有空也會念故事書給我聽,可是她大部分的時候都沒空。」

夏晴說著小嘴一抿,小小的心里滿是失望。

「我媽媽也很忙,所以有時候是我陪她讀書,你也可以這樣啊,媽媽忙的時候,就自己拿書到書房陪她,自己看書也很好玩哦!」映帆安慰道。

「可是我不會看書!」夏晴氣餒地說著。

「可以看圖畫呀!以前我也不會看故事書,那時都是看圖說故事,也可以自己畫圖,等媽媽忙完了,就會陪我了。」

「你媽媽真好。」夏晴羨慕地說。

映帆得意地點頭並笑著說:「嗯!不過你媽媽也很好。」

夏晴一點都不以為然。「我媽媽不像你媽媽那么多時間陪我。」

「那你可以陪她呀!每次我要媽媽陪我,她沒空的時候,就要我陪她。」

夏晴困惑地問:「要怎么陪她?」

「在她旁邊,不要吵她,做自己的事呀,玩不會吵的玩具,畫圖,看書,等她有一點點時間就會過來陪我玩一下。」

「好懂事的孩子,不知紫鶯怎么教的?」郁淇在一旁聽得自嘆不如。

「用心啊!你沒聽這孩子說的話,每天撥出固定的時間陪孩子,其他時間訓練孩子自己玩。這樣孩子才會有安全感和信任感也能獨立。」宣靖濤發覺對於孩子的教育,他和紫鶯的理念又不謀而合。

「晴晴,我們先進去,一會兒要洗澡吃飯了,外公外婆在等你呢。」郁淇提醒女兒道。

「嗯!」夏晴這才想起,連忙又拉著映帆進客廳。「外公、外婆!」夏晴一進客廳就往宣亮東和夏潔安身上撲。

「晴晴寶貝!外婆想死你了。」夏潔安一把將她抱起,親了幾下,才往宣亮東懷里放。

宣亮東也抱著愛孫猛香。

夏潔安很快就注意到一旁的可愛小男孩,她慈愛地朝他親切地笑了一笑。

「亮東你快看看這孩子。」夏潔安立刻上前抱過映帆。

宣亮東朝妻子那兒望去,臉上同樣是驚喜。

「外公、外婆!他就是我的好朋友蘇映帆,你們也可以跟我一樣叫他帆帆。帆帆,他們是我外公外婆。」夏晴獻寶似地向他介紹。

「宣爺爺、宣奶奶好,我是蘇映帆。」他有禮地向兩人問好。

「瞧!這孩子和靖濤多像,靖濤也真是的,孩子這么大了居然瞞著我們。」夏潔安撫著映帆的小臉蛋,又激動又愛憐地說著。

「外婆!帆帆不是舅舅的孩子,帆帆和舅舅像乞丐王子一樣,只是長得像而已。」夏晴連忙解釋道。

宣靖濤這時候正踏進門,一見母親詢問的眼神,他早有心理准備,那滿腦子電影劇本題材的母親這會兒只怕已編了n種他的私生子情節了。

「帆帆,你媽媽叫什么名字?」夏潔安和藹地問著,仍是抱著他不放。

「蘇紫鶯。」映帆據實地回答。

「爸爸呢?」夏潔安又問道。

映帆頓了一下,神情顯得有些困擾,一會兒才說:「程志新。」

「你跟媽媽姓嗎?」夏潔安很自然地又問了一個問題。

「媽!」郁淇連忙以眼神向母親暗示,同是單親媽媽的她非常在意孩子面對這個問題時的難堪。

夏潔安立刻打住好奇心。「歡迎你來玩,你知道嗎?晴晴每天都會提起你,所以我們對你不陌生,你媽媽煮的飯很好吃、說的故事很好聽,你爸爸很帥對不對?」

「嗯!」映帆贊同地點頭。

「晴晴帶帆帆先去讓蒂娜阿姨洗澡,一會兒要吃飯了。」郁淇對女兒說。

兩個孩子各自從宣家兩夫妻懷抱中離開後,夏潔安即開口道:「靖濤!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媽!就像晴晴剛才說的,只是巧合。」宣靖濤從容地坐下,知道這下得舌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