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暮雪苦苦經營的一切，苦苦維持的一切，苦苦堅守的一切，瞬間化為烏有。心中恨意滔天，可淹沒山河。

「北樓，我沒有看到暮雪的身影，她可能還有活著。」瑾兒一臉淚水道。

北樓整個人如一灘爛泥，坐在了地上。他擺擺頭，喃喃自語道：「我懂暮雪。以她的性格，不會看著青雲門倒下而不管的。她肯定犧牲了，一切都沒有了。我的兄弟，我的愛人，我的青雲門都沒有了。」

「北樓」，瑾兒雙手抓住北樓的胸襟，道：「她沒有死。連老鐵，大頭的屍體也沒有找到。他們一定還活著，活著藏在青雲門某一個地方。」

北樓目光呆滯，道：「萬劫中期修士親自出手，誰能逃走？就是老鐵的屍體沒有找到，可能是小薇命令他帶著青雲門功法秘技下山了。可暮雪，她是不會走的。她沒了沒了……。」

「都怪我，那日見到青門念長老，不應該說青雲門是我的門派。這樣青門也不會找上來的。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青雲門，是我害了暮雪……」

「北樓……」

瑾兒大聲吼叫，她忍住哭泣，道：「即便他們都死了。我們也要好好活著。我們要為他們報仇，要用他們的血，來祭奠死去的人。」

「報仇？報仇又能如何？能讓他們復活嗎？我累了，再也不想動了。」

啪……一個響亮的巴掌在通天峰山頂響起。

瑾兒一把抓起北樓，道：「你這個懦夫，你這個膽小鬼。你是不是怕了，不敢去找萬劫修士報仇。你舍不得自己這條小命，是不是。」

「不是，我不想活了，瑾兒，你殺了我吧。我去地府找暮雪。」

「北樓……」，瑾兒聲聲哭泣，道：「我知道你很愛暮雪，很愛很愛。瞬間失去她，你難以承受。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瑾兒放開北樓，坐在北樓身旁，幽幽道：「那一年，我們靈狐一族出了叛徒。它們聯合人族一起殺到瑤池谷。我的親人，我的姐妹，我的娘親，他們一個個在我眼前倒下。那個時候，我覺得天塌了。我失去了一切，那我為什么還要活著？我停下了抵擋，站在原地，等著人族修士來殺我。我需要解脫。」

「就在一件法寶朝我飛來的時候，我母親出現了。她用身體替我擋住了那件法寶。她抱起了飛行逃遁，最後，她把我藏匿起來。然後一個人引開了所有追兵。」

「她告訴我，『瑾兒，好好活著。只要你活著，娘親死了，也很是欣慰。瑾兒，不要放棄生命，為了娘親，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我忽然間醒悟過來。我不能死。這條命是母親給我的，我不能就這么死了。我要活著，讓她感到欣慰。我要活著，我要報仇。殺我族人者，有朝一日，我必將殺之。」

北樓安靜地看著瑾兒，聽著她的敘說，呆滯的目光漸漸恢復。兩道如野狼一般的凶狠凶殘之光再次出現。

「北樓，跟我一起好好活下去。我們不僅為了自己活著，也替他們活著，讓他們在地底感到欣慰，感到有所寄托。讓我們一起為他們報仇。」

說罷，瑾兒微笑地看著北樓，伸出了雙手。

「瑾兒，我沒事了。我剛才只是有點累了，老了。現在，我好了。」

北樓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瑾兒的玉手，緊緊地，死也不會分開。

呼……北樓深深吸口氣，再深深地吸口氣。他現在才知道暮雪在自己心中的分量。他活了這么多年，從未一刻感覺到，有那么一瞬間，竟然感覺失去所有，了無生機。

「暮雪，我，愛，你。你聽到了嗎？」

北樓對著荒山，喃喃自語。眼淚如豆子，一顆一顆練成了線，掉落。

「暮雪，你放心，剩下的事情，我幫你完成。」

北樓緊緊抿住雙唇，忍住心中的悲痛。他散開魂識，仔細搜索。發現並沒有暮雪，小薇，大頭，老鐵，霍玉，向桃，程濤的屍體。

由此可以推斷，這些人當中，肯定還有人活著。北樓必須要找到他們，知道這其中的一切，然後開始復仇，瘋狂的復仇。

修士和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掌握著一些特殊的法門，能施展一些神通之術，高高在上。修士和常人相同的地方便是，修士也是有七情六欲，悲傷的時候也會痛不欲生。

北樓緊緊閉上雙眼，凝神靜氣。對於天書之中關於十種掐訣的記載，北樓已經有了部分感悟。憑著這些感悟，北樓運轉法門，將體內的悲傷，悲痛情緒融合成一團，封印在體內腹部的角落。從此以後，只要他不去觸動那個角落，便能暫時忘記悲傷。

他回到老鐵居住的房間，仔細打量。發現老鐵大頭的行李全部都在，連老黑的遺物尿壺也在。這說明青雲門慘變發生的太過突然，暮雪來不及下令讓老鐵和大頭逃離。如果他們有時間逃離，無論如何也不會丟下老黑的尿壺。

北樓拿起案桌之上的尿壺。里面發生清脆聲響，這是老黑偷偷存下了的碎銀。他最大的心願，就是存夠錢，可以娶一個媳婦。

心中憂傷再次升起，腹部角落里封印的悲痛情緒突然沖破了封印，和新生的悲傷融合在一起。令北樓掉下淚來。

現在他忽然發現，修士掌握神通又能如何。終是免不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封印，也只是暫時的遺忘。

「北樓，你還好嗎？」

瑾兒的聲音很柔和，體貼。如春風拂面，令人心里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