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田義的笑聲戛然而止,片刻後輕哼一聲:「這下賤的妖物,竟然也有福氣鎮守在這個風水絕佳的好地方。」
蘭玉嘆息道:「相田師叔……」
「干什么?」
「掌門令我來協助您,」蘭玉遲疑了下,緩緩道:「但並沒有說您可以隨意令我殺人,所以接下來這一周的事情,您還是盡量自己來吧。」
相田大步走來,一把抓住少年陰陽師的頭發:「你這是什么意思?!」
少年並沒有退縮,相田瞪了他許久,終於咬牙軟下了口氣:「你明知道地生胎要七個生靈來祭,我們人都來了,又怎么能退縮?何況這第一個死的是我們自己人,姓黃的有這么個天大的把柄在我們手上,不會有膽子違抗我們的!」
「但……」
「難道你是怕那個姓楚的家伙?他不過是個普通人!」
「一個即將入魔的普通人。」陰陽師沉重的搖頭道:「妖怪成魔本來就難,何況是活人入魔?我擔心他身後有強大的魔族護持,到時候會很麻煩。」
相田滿不在乎,反問:「就算麻煩,你我還怕脫不了身嗎?漢唐時的陰陽道本來就沒落了,如今的支那,除了那個輕易不得出京的周暉,還有誰是我們密宗門的對手?」
少年陰陽師遲疑片刻,最終才嘆了口氣。
「你不知道,」他的聲音幾不可聞:「普天之大,你我惹不起的人,還是有很多的啊……」
楚河走出工地,只見黃市長已經換了褲子,獨自一人坐在台階上。
這時天色已經晚了,黃昏夕照,暮色四合,城市中難見的成群的鳥穿越天際,呼啦啦向遠處飛去。黃鼠狼一只手托著胖大的腦袋,耷拉著耳朵,怔怔盯著遠飛的鳥群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楚河走到他身邊,陪他一起坐在馬路牙子上。
「你說,」黃鼠狼悶悶的聲音傳來:「我當人當得,還不夠好嗎?」
楚河說:「已經很好了。」
「那為什么還是沒有人把我當成人呢?」
這個問題連楚河都很難回答。他想了很久,久到連黃市長都覺得他不會再說什么了的時候,才聽他突然說:「可能是你做得還不夠吧。」
「啊?」
「你再多做一些,做得更好一些,應該就差不多了。」
黃胖子眨巴著小眼睛,思量半晌後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於是長長「哦——」了一聲說:「那這個,我可以再努力一點……」
楚河贊許頷首,突然被黃胖子用一根指頭戳了戳:「——哎,楚總。」
「嗯?」
「你說咱倆認識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為什么好好的人不當,非要成魔呢?」
楚河扭頭盯著他,黃鼠狼把頭一歪作無辜狀。雖然這胖子竭力掩飾了,但眼底還是能看出無法掩飾的羨慕和自卑。
「……我這個,」楚河感覺復雜的頓了頓,足足過了好幾秒才勉強說:「這個,我曾經生有二子。」
黃胖子瞬間驚了:「啥,你啥時候娶的媳婦,連兒子都生了?!」
「然而長子被人所殺,次子亦被擄走。我耗盡元神救長子而不成,從那天起,就入魔了。」
黃市長目瞪口呆,半晌一把擼起袖子:「誰,誰害的你全家?!跟兄弟說是誰,老子干不死他!」
「你省省好嗎胖子?」楚河哭笑不得:「你先減減肥,再修煉個五百年,大概就能勉強在那人面前當個炮灰了!」
「你他媽開什么玩笑!任誰也不能干這種缺德遭天譴的事啊!來你告訴我名字,是誰干的,兄弟我現在就豎起這個奮斗的目標!」
黃胖子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剛要大聲嚷嚷,突然遠處傳來汽車開近「呼——」的一聲。只見夕陽下一輛黑色轎車由遠及近,車身油光錚亮,車頭上標志性的圓燈和圓格柵一溜反射出耀眼的光。
黃胖子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我擦,這都能找來?!」
楚河問:「誰啊?」
這時他們身後的工地建築里,相田義和那個叫蘭玉的陰陽師也正走出來,見到那車的瞬間齊齊往後退了半步。緊接著那輛牛逼閃閃的賓利慕尚在眾人面前一停,車門打開,呼呼啦啦走下來幾個人。
為首是個三十多歲身段窈窕的女人,大胸細腰踩高跟,波浪卷發甚有風情,年輕時一定更加顛倒眾生。
再往後是個年輕帥哥,個頭足有一米八幾,寬肩窄腰長腿,輪廓深邃英俊非凡的臉上戴一副雷朋墨鏡,穿一身機車皮衣,不論站在哪兒都像是在拍好萊塢電影。
黃胖子:「………………」
跟這行人一比,黃胖子和楚老板瞬間成了鄉村農民企業家。
「大家好啊!喲,黃市長也在!」女人風情萬種的一撩卷發,笑吟吟向相田義伸出手:「鄙姓李,是省里下來的外賓接待處主任,叫我李湖就好——相田先生,昨天沒去給您接風,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相田跟她握著手,目光卻不受控制的越過她,望向後面那個年輕人。
那一刻相田的臉色十分古怪,像是掩飾著極度的好奇和愕然,但偏偏又掩飾不住,因此顯得面部肌肉都有點微微的僵硬:
「請問,這位是……」
年輕人漫不經心摘下墨鏡,伸出手——然而在相田握上來之前,他的手半空轉向,伸向了少年陰陽師:
「小美人兒,你叫什么名字?」
「……」蘭玉說:「在下鄙姓顏,名蘭玉,請問您——」
「我叫周一,周武靈王的周。」年輕男子嘴角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容:「天下第一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