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2 / 2)

提燈映桃花 淮上 3822 字 2022-11-08

另一個手下反駁:「地生胎本來就罕見,到底是什么樣都不好說,興許這個就已經長成了呢?」

幾個人還在爭論,張順卻已經冷汗直流了。他緊緊盯著那張充滿了邪氣和凶惡的臉,心說不管怎樣都好,千萬別把這只地生胎放下來,就讓它繼續被九千萬條禁咒押著吧,這張臉太他媽嚇人了啊……

「地生胎是可能成人的,」正在幾個日本人爭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一直沒有說話的顏蘭玉開了口。

他一發出聲音所有人都不爭辯了,同時閉上嘴聽他說。似乎雖然那個叫相田的日本人會打罵他,但這些普通的日本手下卻對陰陽師非常非常忌諱,沒有一個人露出恭敬以外的情緒。

「地生胎在山川、冰蓋下的龍脈中孕育萬年都無法生產,是因為只靠大自然中的風水寶氣存活,缺少人氣進行滋養。而上個世紀在新疆、東北等地發現的地生胎就多有嬰兒,期中還有一具女嬰,深藏在山洞中,高大約有三丈,五官、胎發齊備,面相栩栩如生,當地傳言深夜甚至能聽到嬰兒嚎哭,就是因為當地有稀薄的人煙進行滋養的關系。」

「你的意思是h市人煙稠密,所以地生胎也長得更快?」相田不可置信道。

顏蘭玉的表情卻非常鎮定:「確實是有可能的。」

相田還在遲疑,顏蘭玉卻道:「如果要取下來的話動作就快點,我們已經快來不及了。」

所有人一驚,只見他打手電在石窟周圍轉了一圈。只見剛才石壁雖然被地下水滲透非常嚴重,但起碼還有一些干燥的地方,但現在不僅所有牆面都濕透了,有些地方的水甚至順著石刻的花紋汩汩流了下來。

「上面開始下暴雨,地下水很快就要倒灌進來了。」少年陰陽師頓了頓,又道:「何況我們下來時的動靜很大,應該被引來的人,說不定現在已經被引來了……」

手下不禁紛紛駭然,有幾個便低聲提醒:「相田先生!」

相田似乎還有些遲疑——凶狠狡詐的人一般也都謹慎。但人都已經下來了,確實也沒有辦法就這樣折返回去,別的不說,沒有地生胎的話他們也絕對沒法在周暉眼皮底下從h市離開。

「你去把地生胎放下來,」相田指指顏蘭玉,又點了兩個手下:「你們去給他搭梯!」

兩個手下都沒有異議,走到被吊的地生胎腳下,顏蘭玉很敏捷的順著兩個人的肩膀爬了上去。另外幾個人便在地面上支起一個類似於滑輪的東西,應該是事先准備把地生胎拖到地面上去的裝備——顯然他們錯誤的高估了這只地生胎的大小,照這個陣勢看其實一個擔架就夠了。

相田盯著顏蘭玉,只見他站到地生胎邊上,臉幾乎都貼在了它耳朵邊上,反手從腰里摸出短刀,比來比去的似乎在丈量怎么把吊住它的封印隔斷。

——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突然攫取了相田的心臟。

相田經驗豐富,心狠手辣,不然也不能在密宗門做到這個位置。他這種不安的預感很少,但每一次出現都會發生大事,而每次大事發生的時候,都起碼要死一半人。

相田眼皮狂跳,幾乎下意識的猛吸了口氣:「等等!」

所有人都望向他,而他驟然轉向顏蘭玉:「先別放!等等——」

顏蘭玉直勾勾看著他,非常古怪的笑了笑:

「太遲了。」

說著他手起刀落,撲通一聲地生胎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一瞬間相田整個身體連血都冷了,石窟里一下靜得鴉雀無聲,每個人都能清晰的聽見自己的心跳。

然而足足十幾秒,甚至一分鍾過去了,什么都沒有發生。

「相……相田先生……」一個手下戰戰兢兢地問:「您沒事吧?您……」

相田這才感覺自己舌根發麻,他吞了口唾沫,發出來的聲音幾乎是嘶啞的:「沒,沒事。」

所有人面面相覷,有個人試探著想問什么,立刻被同伴使眼色阻止了。他們在這一僵持的工夫間,外面地下水倒灌的咕嚕咕嚕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幾個膽子大的湊過去看地生胎,只見它摔在地上,似乎也沒有什么危險性,就轉身動手去拖那個滑輪。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個人直起身,疑惑道:「你們有沒有聽見什么?」

「沒有啊。」

「聽見什么?」

眾人一靜,石窟里就只剩下了地下水滲透的聲音。然而僅僅幾秒鍾之後,又有人驟然驚道:「笑、笑聲……是笑聲!有人在笑!」

張順離那個人近,瞬間毛骨悚然打了個哆嗦,緊接著一個若有若無、陰森森的笑聲便從他後腦響了起來!

「啊啊啊!」

「真的有人在笑!」

「什么聲音?!」

眾人正躁動間,突然有個手下跌坐在地,指著地生胎活像見了鬼一般,連聲音都哆哆嗦嗦的:「——是它!是地生胎!它在笑!」

剎那間所有人回頭望去,只見地生胎動了一下,緊接著又動了一下,幾秒鍾後緩緩的、直直的坐了起來。

張順一看它美艷的臉,瞬間腦子里就「嗡!」的一下。

它大笑著,兩邊嘴角幾乎裂到耳根,那樣子非常熟悉,就跟七笑屍一模一樣!

「……」它似乎說了句什么,緊接著抓起那個跌坐在地無法起身的日本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口就在他脖子上硬生生撕下一塊肉來!

撕拉一聲響,所有人面色劇變,而那個被吃的人頸動脈狂噴血,在血泊中爆發出慘叫:「救命!救命!救救我——」

相田想都沒想,舉槍就射!砰砰砰所有子彈打在地生胎身上,下一秒全跟著彈殼噼里啪啦的反射了回去!

地生胎像是對子彈毫無覺察一般,將血肉囫圇吞下肚後,又低頭撕了一大塊,嚼巴嚼巴連皮就咽了下去。那場面實在太血腥,張順整個胃都瞬間涌到了喉嚨口,只見幾個膽小點的日本人已經吐了出來,但更多人一把抓起匕首、短刀等物就沖了上去。

「別去!」相田阻止不及,眼睜睜只見地生胎對砍到自己身上的冷兵器沒有一點反應,隨手把那個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手下一扔,緊接著站起身,又隨手抓過一個人,咔擦一口就咬斷了咽喉!

「快退回來!」相田氣急敗壞道:「那不是地生胎!是天地至凶!」

他的手下遲疑半秒,眼見被抓的兩個同伴是絕對救不回來了,呼啦一下都沒命的往外跑。然而整個泥湯下餃子的混亂過程只持續了短短幾秒,緊接著地生胎身影一花,憑空堵在了出去的石門前。

它還是笑著,雖然這笑容正常了很多,但極度的美艷和沖天的邪氣糅合在一起,格外讓人覺得扭曲和毛骨悚然。

所有人緊張的往後退,相田抓著槍的手顫抖到隨時有可能走火:「這……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地生胎望向他,突然用沾滿血跡的手把長發撩到耳後去,偏過頭陰森森的念了句什么。

它的聲音實在太嘶啞了,很多年不發聲造成的咽喉肌肉麻痹應該要過一段時間才能消除,沒人能聽清楚它念的是什么。不過很快地生胎又重復了一句,這次比較清晰,所有人都聽見它竟然說了一句完整的話:

「你……想知道嗎?」

——它竟然會說人話!

所有人都愣了,情況一時變得特別荒誕。

「你們……喂了我太多有毒的東西……」地生胎的聲音帶著很多年不說話後咽喉肌肉麻痹所造成的嘶啞,但能聽出它似乎非常的開心,一個字一個字緩慢道:「還不明白嗎?你們……是被我父親送下來的。」

不待人反應過來,只見它活動了下頭,頸骨嘎啦一聲脆響,「這么多年,終於……給我正常的食物了。」

·

與此同時,地面。

黑色慕尚在水中發出「呲——」一聲停在施工地門口,只見暴雨中黃黑色的警戒線被沖得滿地都是,警察裹著厚厚的雨衣都被淋得像落湯雞。黃市長正對市警局的幾個領導怒吼,一見車到,立刻把秘書等人一推,連傘都不要,頂著水鞭子一樣的暴雨狂奔而來:

「楚、楚總!」

周暉笑呵呵下了車,一手擋住黃市長,親切地問:「啥事啊老黃?」

周暉還穿著他那件一看就昂貴無比的機車皮衣,很有風度的摘下墨鏡,和藹慈愛的眼神看得黃市長一個寒顫,哆哆嗦嗦道:「我……我找楚總……」

楚河從另一邊下車,面沉如水道:「我弟弟呢?」

周暉卻沒理他,抓著黃市長諄諄教誨:「你看你這么大一只黃鼠狼了,有事沒事還只知道張嘴叫喚楚總,丟人不丟人哪?真當楚總是你媽啊?臨走前我怎么說的,第七具屍體出現你們就得遷市,老子的話都特么當耳邊風是嗎?想讓楚總當你媽你起碼也得叫我聲爸吧……」

楚河伸手強硬的把黃市長拉過來:「組織人下去了嗎?見到張順沒有?」

黃市長還來不及反應,只見周暉又伸手拉過楚河,姿態極其強硬:「你弟弟是三歲小孩,沒了你就不知道怎么喝奶?!」

楚河的臉色看上去真的在忍——黃市長在邊上都覺得,這位從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楚總,此時真是忍到了忍無可忍的境界了。

「是你故意引密宗門的人下去的,」他咬著牙嘶啞道:「你明明知道摩訶已經是這樣了,還敢給他喂血食,是想再幫他多引幾道天雷嗎?」

周暉的回應則是毫不吝嗇的翻了個白眼:「哦你現在什么都知道了,剛才不是還假裝很純情的問我下面是什么嗎?裝啥大尾巴狼啊?」

他們兩人對視,楚河也不知道是冷還是太過憤怒,插在褲子口袋里的手都在極不引人注意的微微發抖。而周暉哼哼著小調,一副你都已經被老子干了你就是老子的人了,現在你還有什么辦法的地痞流氓表情。

李湖在邊上看著嘆了口氣,一邊換平底鞋一邊喃喃道:「真是保留節目……」

黃市長手足無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他覺得這兩個人中間多了一種特別詭異的氣氛。

明明他們上次見面的時候還劍拔弩張暗流洶涌,一個試探,一個防守,每一句話都似乎暗藏著無數的機鋒;但現在卻陡然升起了一種非常怪異的針鋒相對感。

那是只有非常親密的人之間才會出現的,彼此之間互相敵對,但同時又一致排外,沒人能在他倆之間插嘴的感覺。

「不……不好意思打擾一下,」黃市長戰戰兢兢舉起手,問:「下面……下面是地生胎生、生產了嗎?我們現在組織搜救隊下去,可……可以嗎?」

周暉和楚河同時轉過頭看他。

可憐黃市長嘴角抽搐得都快僵了,才聽楚河低聲道:「我也下去。」說著也不打傘,就這么冒雨大步走向那條巨大的地面裂縫。

周暉翻了個早知如此的白眼,一把勾住黃市長胖乎乎的肩:「老黃給我准備准備,我也親自下去救人……干嘛?你這么看我干嘛?」

這痞子嘆了口氣,彬彬有禮的聳了聳肩說:「給你介紹一下,這下面正在作妖的東西叫摩訶,就是我那已經死了的不肖長子……不然你以為我會下去?特么的真以為我品德高尚身先士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