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7(1 / 2)

提燈映桃花 淮上 2661 字 202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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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看著張順,半晌沒有說話。

張順從小就覺得他哥的目光有種壓迫性,仿佛千斤巨石壓在你脊椎上,迫使你不得不彎腰低頭——但這一刻張順不想屈服,他直起背,對視他哥,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堅決,即使背上冷汗已經層層浸透了衣服。

「周暉跟你說了什么?」半晌楚河突然問。

張順遲疑了下,搖頭道:「姓周的什么都沒跟我說。」

他這千分之一秒間的遲疑其實已經給出了答案,楚河撐住額角,幾乎無聲的嘆了口氣。

「周暉的個性……其實有一點偏執,遺傳給摩訶以後這個特征被明顯放大了。所以周暉不管說了什么你都沒必要放在心上,摩訶變成這樣,是天性如此,不是任何人的錯。」

「哥,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孩嗎?」張順上半身猛然前傾,幾乎要湊到楚河面前:「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你突然來到張家,為什么一直都對我這么好?我已經是成年人了,不管什么答案,我都能承受得了!」

楚河卻搖了搖頭:「你以為你可以,是因為你還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只有孩子才會叫囂自己已經長大了,你見過哪個成年人需要把自己的年齡掛在嘴邊?」

他的態度雖然平緩,卻不容置疑——張順知道他哥,他哥打定主意的事情,不是說絕對不能改變,但要改變也確實非常非常的難。以張二少的力量,就像是一個孩子滾在地上要大人買糖,叫破喉嚨他哥也不會理的。

如果要改變他哥的意志,就必須拿出足夠的說服力。如果沒有足夠可以說服他哥的東西,那就起碼要抓住他哥的痛點。

——兩個月以前張順覺得他哥是沒有痛點的,這個無欲無求的男人,有著慎密的思維和絕對的冷靜,心理承受能力無比強大。有時候張二少充滿惡意的猜測他哥是不是真ed了才能修煉到這個地步,但又覺得即使他哥發現自己ed了,也不會有任何的慌張,可能眉毛挑一下就已經是他情緒外露的極限了。

不過現在不同,張順換了個坐姿,深邃眉骨下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盯著他哥。

這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情,就算他哥再有意隱瞞,李湖周暉那倆豬隊友也透露出相當多的片段,足夠他拼湊出一個隱約的輪廓了。現在的問題只是,如何在這個模糊又不精確的輪廓里,更准確更凶狠的找到一個點。

一個讓他那無所不能、算無遺策的兄長都無法掩蓋的痛點。

「……哥,」張順慢慢道,幾乎每個字都在腦海里轉了幾圈才出口:

「如果你是為了魔尊梵羅而離開周暉,又因為忍受不了魔尊才來張家找到我,用我的佛骨抵抗魔力腐蝕的話……那你對我這么好,是因為愧疚的緣故嗎?」

有那么幾秒鍾,他幾乎以為自己成功了。

楚河的神情確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張順的第一反應是怪異和刺激——原來讓他哥那樣萬年冷靜如冰山般的人露出這種表情,是多么令人滿足的一件事——但緊接著,潮水般的愧疚就淹沒了他。

張順竭力不泄露出任何情緒,讓自己的臉看上去高深莫測。

但緊接著他發現,他哥並沒有露出痛苦的表情,相反笑了起來。

「周暉說你偶爾很像他年輕的時候,」楚河笑道,似乎覺得很有意思:「確實像,連這種不入流的心理壓迫手段都如出一轍。」

張順:「……」

「我找魔尊確實是有些事要辦,但具體原因我連周暉都沒說,更不可能告訴你。至於愧疚……」楚河又笑起來,說:「沒有我你們張家的公司早破產了,你還能隨隨便便拿幾十萬出去泡妞?我為什么要愧疚?」

張順頓感狼狽,抬手捂住臉攤在椅子里。

不過還好,臉丟在自己老哥面前,不算太丟臉。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前世就定好了,有因必有果,你沒必要感到困惑。」楚河說:「在我眼里沒有人犯了絕對的錯誤,甚至連摩訶,我都能理解他變成今天這樣的原因……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是深植於他心底的嫉妒,和天性中對陰邪的信仰在作祟吧。」

張順奇道:「嫉妒?」

他不由想起孔雀明王那張美艷絕倫鬼斧神工的臉。生而落地為明王,高居於三十三重天之上,有什么是值得嫉妒的?

「他嫉妒周暉,嫉妒你,甚至嫉妒自己的親弟弟。他完全是周暉身為魔物的翻版,但周暉會壓制自己靈魂中邪惡的那一面,他卻肆無忌憚的將天性扭曲、放大。至於你,對他而言,不過是一根導|火索罷了。」

張順愣愣的聽著,半晌問:「他,他到底做了什么?」

「——吞佛。」楚河頓了頓,道:「他因為嫉妒你,沖上三十三重天向漫天神佛挑釁,佛祖降怒時,他張口鯨吞了佛身。」

病房里一片靜寂,靜得只能聽見一下下心跳聲。連窗外微風拂過樹梢的聲音都變得遙遠而不清晰。

許久後張順終於問:「……我到底做了什么?」

楚河揉揉額角,嘆了口氣。

「你什么都沒有做。你只是佛祖從真身上抽下來,送給我保管的一根佛骨,認識周暉前曾被我貼身攜帶過很多年罷了。」

·

周暉貼在顏蘭玉病房前聽壁腳,突然身後門開了,災舅子失魂落魄的走出來。

「姓周的……」

「噓!」周暉立刻制止,示意他也過來聽。

張二少莫名其妙,湊過去側過耳朵,只聽於靖忠的聲音正從里面傳來:

「……你別多心,我只是問一句。我當然希望你留在中國,但組織上肯定會派人過來反復調查你的背景和動機,如果我知道原因的話,就可以盡量幫忙從中斡旋……」

顏蘭玉柔和的聲音打斷了他:「於副。」

「嗯?」

「周先生和張二少在外面聽壁腳。」

周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拖過張順撒腿就跑,下一秒病房門開了,於靖忠氣急敗壞跳腳咆哮:「周暉——!帶你們家小舅子哪邊涼快哪邊去!小心組織給你記處分!」

「你他媽都停職了!處分個屁!」周暉吼完立刻回頭一縮脖子,千分之一秒內避過了於靖忠砸過來的煙灰缸,閃身躲進了走廊拐角。

張順被踉踉蹌蹌的拖進來,還沒站穩就當頭挨了一掌,只聽周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罵他:「叫你嚷!叫你嚷!小美人那是什么耳朵?你不打斷的話待會老於就該表白了!」

「……」張二少頭被拍得晃了幾下,但一反常態沒有反罵回去,而是蔫頭蔫腦的站在那,不說話。

周暉起了疑心:「你哥跟你說什么了?」

張二少一有異常,他哥立刻問是不是周暉說了什么,周暉立刻問是不是他哥說了什么,從某種角度來說,周暉和楚河的思維方式其實是有點同步的。

但失魂落魄的張順並沒有發現這一點,就站在那里一聲不吭。

周暉最看不得人這個樣子,上去就作勢要踹他:「你哥跟你說什么了?交代不交代,不交代回去我問你哥了啊!」

「沒……沒有什么。」張順這才反應過來,慌忙退後躲開周暉的佛山無影腳:「真的沒有什么,就說摩訶變成今天這樣,是因為吞佛的緣故……」

「那是他傻,干什么不好非跑去吞佛。」周暉不耐煩道:「還有呢?你沒亂說話戳你哥傷疤吧,災舅子?」

張順慌忙搖頭表示沒有,半晌又遲疑道:「周哥……」

這稱呼差點把周暉嚇出個好歹,趕緊扶牆定了定神,只聽張順又囁嚅著問:「我哥說……前世他、你、摩訶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他帶的一個首飾,是不是真的?」

周暉:「………………」

周暉嘴角不停抽搐,片刻後慢吞吞道:「不太准確,你至少是個比較貴重的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