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挽雲兮最新章節!
橘色夕陽即將落幕,天氣間一片肅殺之氣。
九方國月台山以北,百里外的一處小山庄。
三面群山遮蔽,一面臨溧水,天然屏障自這座小山庄誕生以來,就一直默默地保護著它。可此時,全庄上下三百七十五口人,全部陳屍於此,血腥味綿延數十里,引來數烏鴉低空盤旋。
一個頭戴氈毛帽的彪壯漢子,游刃有余地揮舞著短刀指揮其他北匈漢子。他一腳踢開桌上仍有余溫的茶杯,扭身坐在主廳木桌上,牛眼般碩大的眼眸殺氣騰騰,黝黑的膚色上一道傷疤從左額一直劃到右頰,給本就凶惡的五官更添一份殺氣。
「把屋里的死屍都給我丟出去!」
「是!」
整齊而雄壯的應答聲震得堂前楓樹都在抖,秋葉染了血般鮮紅,自樹梢夾著寒風,零零飄落。
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從屏風後轉出,行了個尊禮:「族長,里頭都整理好了,您去休息。」
「忙完了大伙也都歇歇,長途跋涉的都累了,今日就好好嘗嘗漢人的屋子究竟怎么個舒服法!」
「族長!」一位眉眼細長的矮壯男子一路小跑,喘著氣阻在刀疤男拓拔研的面前,「大炮的葯剩得不多了,要不要撤些族人回北宮再取些來?」
拓跋研眸光一寒,「還剩下多少?」
之前為了行軍沿途不引起九方朝廷的注意,物資帶得並不十分充足,反正還可以操老本行用搶的。但葯可是裝了整整三箱子!如今只闖了個邊關,搶了個庄子,正事還沒干呢,怎么葯就不多了?
「半箱。」矮壯男子勾頭答道。
「哈哈,足矣!」拓跋研仰頭大笑,粗獷嘹亮的嗓門大廳外都能聽見,「將葯和大炮一並搬入屋子,若是火葯受潮,那可就功虧一簣了!」
見主帥如此自信,北匈漢子們連日來壓在心頭的陰雲頓時消散,也跟著嬉笑哄鬧,方被血染的大廳此時填滿了釋然。
夜幕,緩緩落下。
徐家庄外的大坪里,數千體格高碩的北匈漢子們席地而睡,鼾聲此起彼伏。
東頭山巔,一襲淡藍負手而立,嗅著拂面涼風中絲絲刺鼻的血腥味,峰眉皺起。
這里究竟發生過怎樣一場浴血死戰?
幽幽嘆息融於黑雲暗月,淡藍身影聲騰起,一躍數十丈。
樹葉唰唰響起,樹影摩挲里翎雲從一顆樹上飄然越至另一棵,琉璃棕眸掃過大坪里每一個角落,尋找著某個他只聽說、但並不曾謀面的東西,那個本不該存在於世間的可怕武器。
自打聽沈天浩說北匈進入九方國後,他就隱約有了這樣的感覺。而當他親眼目睹山下成堆的死屍,看到那些血肉模糊的屍身和奇怪焦黑狀的創口時,他才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拓跋研果真背棄了他與師叔間的約定!
那是五年前的一件舊事了,尤記那時師叔領著自己游歷四方,途徑北宮九方邊防時,師叔想起他那同父異母的弟弟,幾年前曾聽說過他已成為北匈的首領,帶領著北匈寥寥族人日日和九方朝廷負隅頑抗。
師叔一時心血來潮,感慨了一番當年的鼻涕蟲終於長進了雲雲,拎著他直接沖進了北匈的領地。
在帳篷里,翎雲見到了師叔的弟弟。那是個不同於師叔的中年男子,眼眸牛般碩大,卻沒有一點草原漢子的勃勃朝氣,整張臉上只有殺氣,洶涌赤騰的殺氣。
那帳篷里還有一個少年,年齡與自己相仿,好像是天瀚醫仙家族之後,清秀文雅的氣質,一身棕衣干凈利落,見師叔拎著自己氣勢洶洶地沖進來,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只捧著馬奶酒細細地品著,嘴角笑意若有若。
拓跋研見了師叔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欣喜,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個少年的身上,粗著嗓門,卻是低聲下氣地在央求著什么。少年始終只是微笑搖首,不願透露任何消息。
等少年脫說身子不適想先回帳篷休息休息後,拓跋研終於把目光投向了師叔,拖過一旁翹著二郎腿的師叔,哭喪著臉嘰哩咕嘟地用北宮語抱怨了半天。翎雲並不精通北宮語言,但簡單的交流還是沒有問題,連蒙帶猜的,拓跋研的意思他也明白了幾分。
多年來北匈只是靠著搶劫九方和北宮來往的商隊度日,現在九方國兵力越來越強大,不僅開始護衛商隊來往,更是逐步侵略他們的土地,連馬匹牛羊賴以生存的草場也被他們占了去練兵!長此以往,只怕北匈遲早會被九方吞並,永遠消失在悠悠歷史的洪流里。
拓跋研本信心再與九方朝廷抗爭下去,正准備帶著族人遷徙他地,誰知棕衣少年的到來卻讓他重燃起希望!
少年是游歷四方的醫者,研究搜集並救治各地百姓的疑難雜症。途徑此處時,恰巧北匈與九方又經歷了一輪對戰,北匈傷亡慘重,少年便主動請纓留下來救治傷員。
當夜酒宴上,聽說九方國的惡劣行徑後,少年氣憤難當,拍著桌子道:「何不造個大炮抗擊?看他們還敢不敢侵略你們的土地。」
拓跋研將少年當座上賓,平時高高在上為我獨尊的個性也沒有那么強烈,邊添酒邊難得虛心地問:「何物是大炮?」
少年也有些醉了,命人拿來紙筆歪歪扭扭地畫了大炮的模樣及構造,唧唧歪歪地解釋了半天它功能如何強大,聽得拓跋研險些激動得當場溢血身亡,抓著少年的手忙問:「那這大炮的葯如何制造」,少年扶著腦袋晃了晃,剛張嘴准備答,然後……直接眼皮一閉昏睡了過去。
拓跋研想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明天他醒了再問也不遲。誰料第二天少年醒來後,再也不願多透露半句,只堅持說「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就不該違背常理的出現於此」等等莫名其妙的話。
北匈族人一向將救命恩人當再生父母,拓跋研雖氣,但也不敢對他動手,於是這事就這樣一直被拖了下來。
師叔斜著身子聽完弟弟的述說後,開始耍賴,翻著白眼問:「干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