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2)

挽雲兮 莎莎君 3385 字 202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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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過葯後,翎雲蓋好小瓶就欲起身。睡夢中的挽雲呢喃一聲,突然一個翻身,手就這樣搭在他的膝蓋上,輕輕柔柔地觸感,仿佛還帶著淡淡清幽少女香,只是簡單的一搭,卻換得翎雲渾身一僵。

蹭了蹭,挽雲大抵是覺得布料材質舒服,又接著往上摸,繼而一把摟住他的腰,咂咂嘴使勁往自己這邊扯。扯了一次,不動,又扯,還不動,惱了,眉頭一皺低聲哼哼。

翎雲一時語,怕把她給弄醒了,自己也沒法解釋為何會出現在此處,只得順著她的意,第三次扯時主動靠了過去。

滿意地笑笑,挽雲抱著他不撒手,可身子卻又往里拱了點,感覺有些像是給他挪床位。翎雲懷疑地盯著她的眼,卻見她睡得香甜,呼吸微微起伏,亦如往常夜里一般令人心神安定,也沒再多想。自己確實也有些累了,稍猶豫了會,便真的躺了下來,闔上眼,細細品著空氣中漂浮的安寧與平和。

每夜都會來看她,今夜卻是第一次睡在她身邊,感覺,很溫暖。

側過臉,翎雲一遍一遍用眼睛勾勒黑暗中挽雲的五官,心中想著,不知這樣的安寧,還能維持多久?

師叔何時會帶走她?

她參加魁斗,又是否會戰死場上?

她會不會……

翎雲轉過臉,鼻尖對鼻尖的曖昧距離里靜靜看著她微翹的長睫,沒有情、欲的沖動,鬼使神差地,突然很想摸摸她的臉頰。

他伸手,指尖一寸寸地挪近,白瓷凈滑的肌膚近在咫尺,卻好像與他隔了一層形的介質,想要靠近,又不由自主地排斥,左右竟有些猶豫。

自己對這個女人的關注,是不是過多了點?

僵持了好一會,最終還是作罷。他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干脆翻了個身背對挽雲。細微的動作使得軟床上下起伏,搭在一邊的床簾也跟著晃了晃,藏在簾後一個棱廓分明的角探出。

這是?

翎雲拿起一看,是個精致的小木盒,巴掌大小,散著淡淡的葯香。翻過盒子再細細一瞧,底端赫然刻著蓉慧宮的標識。

蓉慧宮?是母親送來的?

狐疑地打開木盒,嗅了嗅,翎雲的眉立即皺了起來,這味道是……

當晨曦破空升起的那瞬,靜謐的皇宮就已被喚醒。

挽雲今天醒得也很早,嬤嬤輕手輕腳經過她房前時,挽雲居然門而出,還對著晨曦伸了個大懶腰,爾後左扭扭右扭扭做起早操來,好像心情不差的樣子。

「主子今兒個真早,喲!瞧您的臉色,紅潤白皙,真是漂亮極了……」一定是昨夜又得了陛下的滋潤?

後面半句沒好意思說出口,不過嬤嬤猥瑣的笑容還是讓挽雲莫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抽著嘴角呵呵干笑了兩聲,道:「對了嬤嬤,這園子里有沒有劍?」

「主子,你昨天才受了重傷,現在要劍做什么?」嬤嬤一臉驚恐。

「那點小傷?」挽雲擄起袖子:「不用擔心,瞧,這不好得都差不多了嗎?勞煩嬤嬤給我弄把劍來,我想練練手,已經好久沒有碰過刀劍了。」

有多久了?好像自打離了瓔珞軒轅邊境,就再也沒有練過。

嬤嬤梗了梗,本還想再勸,忽然想起主子昨天在大殿上手寸鐵對峙三大將軍的彪悍事跡,默默將要勸的話又吞了回去,老老實實去找劍了。

轉了一圈,嬤嬤也沒找著什么像樣的,只得借了隔壁院里愛好練武的小劉太監的木劍來呈給自家主子。好在挽雲也不挑,接過木劍墊了墊,刺空一劃便武了起來。

風挽雲善用右手,自挽雲右手被翎雲傷了後,便開始嘗試著使用左手。起初練時確實挺別扭,但畢竟天賦凜然,加上後天努力,在拆了數次九方的御花園後,挽雲終於練就了左手使劍的本領,一抬手七個劍花,與右手比起絲毫不差。

魁斗比試在即,白淵的書里並未將魁斗規則寫得很清楚,只言「天命使之,必勝之」。挽雲卻一向不愛做把握之事,比之白淵那套「天命論」,她更相信實力。

風挽雲當年能鏖戰江湖群雄,她自然也能。三姝之名遍播四國,又怎是浪得虛名?

劍舞繚亂,翠衣飄然,挽雲越舞越快,木劍與翠衣已渾然一體,一旁的嬤嬤不禁都看呆了。

冬風瑟瑟,木劍蕭蕭,梅瓣若雨漫天飄。園子一隅,素衣男子靜靜地看著,這宛畫卷般栩栩如生的獨特風景。

挽雲的劍忽然一頓,單腿橫擺下劈,一個翻身飛出數丈,木劍已抵在來人的脖子上。

眨眼間劍到人也到,阿旭也被這速度給驚到了,怔了怔,爾後尷尬地笑笑:「沐姑娘,是我。」

「是你啊。」

挽雲拖長了音低低道,手腕一轉收回木劍:「大清早,怎么突然想起來看我?」

「聽聞你受傷了,來看看。」阿旭微笑,隨即關切地看著挽雲:「怎么樣,傷口好些了沒?有沒有上葯?」

挽雲不答,只是雙眼筆直地看著阿旭,直到看得他心虛別開眼,這才淡淡道:「謝謝你的關心,葯已經塗了,傷口也好了很多。」

「是嗎?」阿旭僵硬地笑笑,眼眸垂下看著挽雲的左臂,好似想透過衣袖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一般,「真的好得這么快?你從哪里來的葯,沒有什么問題嗎?」

「太後娘娘送了一盒葯,太醫院送了一盒葯。」

「太後娘娘?」阿旭立即警惕地皺起眉:「你用了太後娘娘送來的葯嗎?」

「沒有。」挽雲抱胸,看著他的眼隨意而笑:「聽聞太後娘娘送來的葯治療外傷內傷皆有奇效,既然這么珍貴,用在我這小傷上豈不是浪費了?所以沒舍得用。」

阿旭提起的一口氣這才長長吁出,額上不知何時滲出了汗,晶亮晶亮一片。抬袖擦擦額角,他微笑:「沒用就好,這宮里誰不知你是太後娘娘的眼中釘,她又怎會拿好葯給你療傷?這里面定有蹊蹺!恰好我懂醫葯,你將那葯拿來與我看看,一辯便知真假。」

「啊?」挽雲驚奇地瞪大了眼,喃喃道:「不會?……太後娘娘怎么可能這樣對我?」

「怎么不會?」阿旭冷笑:「她一向冷血情,連未出世的孫子也敢殺,又怎么可能對你網開一面?沐姑娘,你實在太天真了!」

「不會的,她不會這樣……」

「有什么不會!」阿旭有些惱了,聲音不知不覺提高:「你將葯拿來與我一辯,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可是葯不在我這。」挽雲慌張措地看著阿旭,聲音都有些抖了:「我聽聞這葯珍貴,外敷內用皆有奇效,又想著雪兒姑娘眼睛失明不過數日,這葯說不准對她的眼疾也有效,所以命人送了去給雪兒姑娘……」

「你!」

阿旭趔趄著後退了半步,臉色煞白一片:「你將葯送去了雪兒那?什么時候的事?」

「就是今天早晨,也不知道雪兒用了沒,如果用了,那我……」挽雲六神主地揪住自己的衣袖,神情恍惚地搖頭:「是我害了雪兒姑娘,我本想幫幫她的,我不是有意的……」

再也法聽下去,阿旭晃了晃,仿佛被誰狠狠擊了一棍子,寬寬地袖子也掩不住他一雙顫抖的手。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漸漸回過神來,抬頭深深看了挽雲一眼,隨即轉身快步而出。

待阿旭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園子里,始終旁觀的嬤嬤一步步蹭到挽雲身後,這才附上前怯怯問:「主子,您何時……」

「天作孽猶可違,人作孽,不可活。」

褪下惶恐措的表情,挽雲眼神綿長地看著那抹消失的素衣,嗓音不知何時也恢復了平靜安和。

「主子……」想不通其中緣由的嬤嬤一頭霧水。

「有些事,嬤嬤還是少知道為好。」挽雲撿起剛才因為雙手顫抖而掉在地上的木劍,交至嬤嬤的手里,「我出去一會,此事嬤嬤不要聲張。」

走了不過兩步,挽雲忽然又停下,頭也不回地道:「那誰,你也可以去通知你主子。」言畢,踏空一躍而起,不過風聲蕭瑟里,翠綠倩影已蹤。

躲在樹冠中的盧高一僵,隨後奈笑笑——就知道躲不過姑娘的眼睛,但她又是何時知道自己奉陛下之命守護在此的呢?知道了還裝沒事人,真是夠能忍的……

嘆口氣,他起身,一個旋身往乾龍殿躍去。

但願,陛下已下早朝。不然此事,他還真擔心姑娘會做過了頭……

「雪兒!」

明黃身影大步邁進,翎雲的臉上滿是寒霜。園子門前侍衛見了,紛紛惶恐地跪下身來請安:「參見皇上。」

一腳踢開這群礙眼的奴才,翎雲龍袖一擺怒吼道:「連雪兒都護不好,要你們這群奴才有什么用!若她出了事,朕必殺了你們陪葬!」說完,大跨步急急踏進園子。

「雪兒!雪兒!」

一路蜿蜒小徑,翎雲竟完全不顧帝王形象放聲大呼,腳下速度如風,雙眼急得剎紅。

坦若雪兒真的……那……

心口一陣抽痛,翎雲默默加快了步子,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找到雪兒!

善良的雪兒,溫柔如潺潺清泉,只是默默地與他相守,卻從未跟他要過任何名分,縱使肚中孩兒掉了,也未在自己面前流過一滴眼淚……現在她的眼睛都瞎了,為何他人還不願放過!

這樣的女子,為何老天還要折磨她!?

雪兒……他的雪兒!

「姓沐的!如果雪兒出事,朕要你的命!」

咬牙切齒,翎雲的五官已猙獰扭曲,五指捏得咔吱作響:「沒想到你看似害,竟藏了這么一份歹毒的心!為了爭寵什么都做得出,朕真是瞎了眼才會信你!」

「這話,我原番還給你。」

風聲過隙,翠綠身影盈盈落下,不偏不倚恰在翎雲身前。幽靜梅花小徑里,挽雲橫檔住他的去路,昂首,一雙清澈眸子緊盯著他的。

「你還敢出現在朕的面前?你還有臉出現在朕的面前!」聲音陡然升高,翎雲一抖袖子,掄起巴掌就往挽雲的臉上抽:「你個賤人分明就是想害雪兒!」

掌風呼嘯,指節分明的五指不由分說就要落下,挽雲漠然閉眼,微微側身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