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大結局五>(1 / 2)

挽雲兮 莎莎君 4529 字 2022-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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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宇文拓親自審問華州縣令。問及靈山,縣令答曰不知,殺!

殺遍華州縣衙後,宇文拓昂首而出,滿身腥血與他白皙的膚色形成鮮明反差。踏著百姓的屍骨,他抽動的嘴角擠出一絲猙獰的笑意。

在哪里?靈山究竟在華州的哪里!?

「太子殿下。」一人策馬而來,單膝跪地雙手上舉,將密報呈給宇文拓。

眯眼細細看過,宇文拓負手冷笑:「看來父皇造亂,得益的不止本宮,還有瓔珞莫皇帝啊……」

莫謙然啊莫謙然,極門門主果真名不虛傳,嗅到我們的蹤跡,立馬帶領極門眾趕往華州!想來我們真是同一類人,你持三令,本宮持沉眠的血玉蠱,誰也打不開靈山的機關,卻都不願放棄這千古難得一次的機會……這就是人性的貪婪,是上位者永填不滿的欲望。

本宮承認,比起陸紀辰和軒轅睿,你確實是個好對手!

「太子殿下!」跪地之人抱拳仰首,「是否要派兵將他們處理干凈?我們還未尋到靈山蹤跡,若被他們搶先一步,豈不是浪費了陛下為您創造的大好時機?」

「這你就錯了。」宇文拓挑眉,轉身遠眺天黛一線。

「極門是什么?天下第二大門派!刺探情報收集線索誰比得上他們?與其自己累死累活,不如由著他們出馬,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唾手便得,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

隨從話語吞吐,猶豫過後還是俯身一拜:「太子殿下,我們不先出手,也許他們會反咬一口……」

「看到這個了嗎?」

宇文拓不耐煩地打斷他,纖長五指捧起那小巧精致的玉壺。

潤澤玉色小壺剔透,在陽光照射下隱約能看見里面的蠱蟲。隨從只看了一眼,立即倉惶又埋下頭:「血玉神蠱大人在上!小人不敢冒犯!」

「血玉蠱是我們宇文家族流傳千年的神蠱,莫謙然不會不知。本宮既然能與他做一次交易,自然能做第二次!除了軒轅睿,他是第二個能傷風挽雲的人,本宮需要他,他也需要本宮!只要他對這綿延江山心存眷戀,便只能任由本宮擺布……哈哈哈哈哈哈哈!」

宇文拓神情激昂,高舉的手掌上玉輝粼粼,就似一朵發光的玉蓮。他的笑聲在狹長而空寂的小巷里不斷回響,烏鴉啼叫一般刺耳難聽。

「太子殿下英明!」

隨從伏地高喊,身邊呼啦啦立馬跟著跪了一片,喊聲震天動地!

「都起來!」

宇文拓看也不看這群跪地的奴隸,他面朝東方昂首,露出勢在必得的微笑。

莫謙然,本宮在此,等著你。

挽雲一行人趕至華州,還未入城門,已能聞得城內濃郁的血腥和屍體腐敗所散發的臭味。半敞的城門上印著幾個已經變黑了血手印,猙獰得就像要從城門里掙脫而出!

只是看著它們,已能想象出華州百姓面對異族入侵打砸殺掠,臨死前是怎樣的助與絕望……

「混蛋!」

挽雲一拳打在鐵皮城門上,牙齒咬得顫顫發酸。

「還是晚了一步,可憐了華州百姓……」荌荌不忍向城門內看,她嘆息一聲,上前半扶著挽雲的肩,「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我們,挽雲姐姐可不能就此泄氣。」

「他在百里外城東郊。」

收回黃符,黎若熙淡淡仰首望向東方碧藍蒼穹,「身邊有不下三百隨從,但一直未移動,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正好,讓他們嘗嘗我千蜂毒蟲的厲害!」

荌荌不以為然,從袖中捧出千蜂母蟲嘻嘻逗了兩下,收進袖子後一臉按捺不住的笑,「走嘞!抓太子去啰!」說著便一蹦一跳往東邊沖。昂首挺胸蹦了幾步,發覺後面沒人跟上來,轉身不解地歪頭:「你們兩人怎么了?怎么都不動了?」

「我跟你們分開行動。」

黎若熙忽然道,她雙手抄在袖子里一臉淡然,「離得太近,宇文拓也能相互感應到我的存在,一起行動只會拖累你們。」

「你要一個人?」

荌荌愣了愣,連連搖頭反對:「你也說一個人太過危險,怎么能分開?再說就是他發現又如何?以我們三人之力難不成還怕了他?不管怎樣,決不能單獨行動!」

「荌荌。」挽雲抬袖制止,她抬眼,撫著城門靜靜看三尺之外盈盈而立的黎若熙,須臾,又轉向荌荌,「我先去刺探情況,你和若熙在後方照應我。」

「你們兩個是怎樣回事!」

荌荌不料挽雲竟會如此說,當即惱了!一插袖子眼睛瞪得溜圓。

「怎么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個要分開?不是說好了以三人之力抗擊宇文拓嗎?挽雲姐姐,你看看這城里死去的老百姓,他們都是翎雲哥哥的子民!還有你,若熙姐姐,你不顧你的族人了嗎?……明知道只有三人合力才有把握贏得機會,現在脫又算怎么回事?你們兩個只是嘴巴說得好聽而已嗎?我林荌荌真是錯看你們了!」

賭氣一甩袖子,荌荌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來了。

「荌荌……」

挽雲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決定不再辯解,她垂下眼睫,「不要怪若熙,我想,她是打算單獨跟宇文拓交手罷了。」

「你又何嘗不是呢?」

黎若熙閉了閉眼,仰頭,望天。

「挽雲,跟你認識這么久,對你的心性也算頗為了解。不撞南牆不回頭,你沒試過的東西偏要一試,不跌得頭破血流誓不罷休,而我……」眼睛一睜倏然掃向挽雲,黎若熙眉目間盡寫堅決,「這次是絕不會讓你去試的!」

被她一句話正中心底,扶著城門,挽雲沉默了。

荌荌抱著腦袋頭都快炸了:「你們在說什么啊?什么試不試的?」

「我知道,我說什么也沒用。」黎若熙施施然抬手挽鬢,紫袖順著腕臂滑下,露出一截白皙凝脂,「如此,便誰也別了,一起去。荌荌,若不想你的挽雲姐姐出什么差池,就看好她,寸步不離。」

「也好,一起。」

出乎黎若熙意料,挽雲竟一口應下。她挑眉,沖黎若熙挑釁般的笑,「如果你可以阻止我的話。」

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荌荌這回不說話了,她拍怕屁股起身,目光賊亮,二話不說走在最前面,癟著的嘴角微微上揚。

都想跟宇文拓交手是?搶來搶去沒有結果是?

那好,我林荌荌也當仁不讓了!

長林綿延數里不斷,翠綠的枝葉層層擠在一起,遮沒天空。

行不了車馬,一行人只得徒步穿過。一貫黑衣面具,聲息,極門眾里三圈外三圈地將兩位主子護在最里層,步步警惕林中捕獸陷阱,連日下來行得異常緩慢。

「夫君,你走得悄聲息,一句話都沒給瀚兒留下,害得瀚兒還擔心是不是夫君嫌瀚兒失了胳膊,所以丟在軒轅皇宮不管了呢……」

陳文瀚任莫謙然抱著,一身素衣伏在他胸口撒嬌,完全視四周為了保護他們而被樹木紙條劃得滿身傷痕的極門眾。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一邊袖子已是空盪,臉色卻微微粉紅,倚著腦後強壯的胸膛,少女含羞般的笑。

「不過,現在來了就好。」

我就知,夫君你絕不會棄我於不顧……

梨木面具,亦是一身黑衣,莫謙然淡淡「嗯」了一聲,腳下開始加速。

「北宮南下,極門乘亂而入,先竊靈山之寶,後與瓔珞大軍遙相呼應……」陳文瀚習慣了他的淡然,自顧自的娓娓感慨:「夫君,你比瀚兒想象得還要深謀遠慮,莫說軒轅,這天瀚大陸,終有一日會是我們的!……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必須先殺了那個賤人!」

知道她所言的是誰,莫謙然似頓非頓,腳尖一擰繼續前行。

陳文瀚卻渾然不覺這短暫的停頓,她沉浸在對風挽雲的仇意中難以自拔。扯著唇角,眼底瘋狂異色閃過:「不是她,軒轅睿不會魔醒,軒轅早已陷入水深火熱!不是她,瀚兒也不會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夫君,這個仇瀚兒不能不報!」

仰頭,她近乎祈求的看著莫謙然:「夫君,幫瀚兒殺了她,好嗎?」

「她是為了救你。」

莫謙然淡淡道。他行得匆忙,又要時時顧及周邊荊棘,根本分不出多余心思搭理懷中的女人,可那眸底神色卻比他的話語還要冷淡幾分,「沒有她,你早命歸黃泉。」

只是輕飄飄的一句話,足以毀滅陳文瀚此刻所有的鎮定!她不甘地撐著獨臂想要立起,不顧一切將自己的臉擋在他的眼前,眸子燒得血紅一片,「夫君,到了現在,難道你還放不下那個賤人?」

見他目視前方不語,她嗤笑一聲,慘淡搖頭。

「瀚兒能給你三軍號令之權,能帶你跋山涉水尋找靈山,能替你一步步實現你稱霸天瀚的雄心……但她能給你什么?區區一個逍遙殿的賤人,夫君你告訴瀚兒她能給你什么?」

不堪她的歇斯底里,莫謙然皺眉,淡淡道:「不要亂動,小心動了胎氣。」

胎氣……胎氣……難道在他眼底自己的價值就只剩下腹中的孩兒嗎!

淚眼雲澤,陳文瀚怔怔地看著木具下冷若冰霜的莫謙然。

兩人間的距離如此之近,日日相伴夜夜相對,再也沒有那個賤人插在中間。她是一國皇後,她已經徹徹底底地擁有了他!……可為何,她還是覺得法抵達他心靈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哼,真是可笑。

陳文瀚突然覺得有些累了,她心累了,也吼累了,抽了抽肩膀,冷笑著倒回莫謙然的懷里。

揪著他的衣襟,她力閉眼,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而笑。

「夫君,終有一日你會明白,誰,才是真正值得你愛的人。」

為了你,我不惜丟棄曾經的高傲,舍去所有的尊嚴,低身匍匐在你的腳下……這天底下不會有人,比我更值得到你的愛。

沒有……

叢林茂密,前方黑衣人賣力的揮劍劈砍荊棘樹枝。又行了半日,天色漸暗。

「長羨公子!」

負責開路的幾位黑衣人停下步子,領頭那人返身抱拳一躬,「前方有兩條岔路,走哪條?」

莫謙然停下步子,低首看懷中陳文瀚。

陳文瀚掙扎著坐起,伸出頭來瞧了瞧四周,又埋頭思忖片刻,道:「此景與太子爺爺留下的詩句『密林叢遇山霞落,兩情陌路剪裁工』恰好相符。」她篤定地點頭,「『兩情陌路』應是指岔口,『剪裁工』意為左……夫君,走左邊!」

莫謙然凜然昂首,「走左道。」

「是!」

黑衣人長劍一揮,掛在樹梢吐幸子的長蛇斷成兩截掉下。莫謙然踩著斷蛇而過,眉頭皺也不皺。

腳踩枯枝爛葉的簌簌聲此起彼伏,天色越來越暗,前方的道路卻漸行漸寬,婆娑斑駁的枝葉已遮擋不住漫天繁星,略帶腥濕的泥土芳香撲鼻而來……穿過婆娑樹影,陳文瀚依稀看見黑夜里平坦際的草地,伏在莫謙然的肩頭長舒一口氣,「終於走出來了。」

「哼。」頭頂上傳來莫謙然一聲冷哼,「恐怕,事情還沒有這么簡單。」

砍斷前方擋路的最後一根荊棘,黑衣人們一一踏出密林。高提的心臟還來不及松懈,不遠處又依稀聞得嘈雜聲一片,銀光一晃似刀光劍影凜冽而來……

有人!

心底一凜,黑衣人們手中剛放下的長劍立馬挑起!目光警惕地刺向對面同樣立於黑暗中的不明人馬。

那端,宇文拓高踞白馬之背,手一抬制止騷動的手下。他傾身,半伏在馬背上咧嘴大笑:「莫皇帝,你讓本宮及本宮的得力部下們一陣好等啊!」

不待他答,宇文拓又掃一眼他懷中的陳文瀚,搖頭嘆道:「密林險難,莫皇帝文瀚皇後還緊緊相依不離不棄,這份真情真是感天動地啊……」挪揄的挑眉,他又笑:「想當初,莫皇帝與本宮在瓔珞國『夜夜歡』相見,那時的文瀚皇後還是站在台上任人挑選的丑裝女子,而當時伴在莫皇帝身邊的,好像也是另一個女人?」

「你!」

被刺到了心底最不堪的回憶,陳文瀚五指握緊成拳,仇視如虎地看著宇文拓。

「膽敢侮辱夫人!」黑衣人們眼神冷冽,手中長劍一劃齊齊指向宇文拓,半回首又看莫謙然,「長羨公子,是否要屬下們攻上去?」

「不。」

白馬之上,宇文拓信心百倍地擺手,凝著莫謙然冷笑:「以你們主子的謀略,絕不會選擇以硬碰硬,兩敗俱傷。饕餮令未現,靈山未現,寶藏未得,何況大肚愛妻此刻在懷,莫皇帝又怎么會舍得在這個節骨眼上損兵折將呢?……莫皇帝,你說本宮說得是不是?」

黑衣人舉劍不定,紛紛看向自家主子。

莫謙然不答。他陳文瀚放下,又負手遠遠望著馬上桀驁姿態的宇文拓,半響,笑了。

「宇文太子又何嘗不想保存實力?」他挑眉,「宇文皇帝帶百萬精兵南下,此次入侵軒轅只怕是抵死一搏。可惜,一道峽口損兵六十萬,剩余四十萬與九方三十萬大軍對峙於落霞山脈,遲遲不敢前行。比起瓔珞,北宮似乎更需要靈山之寶,不然宇文太子也不會走投路,沒頭蒼蠅似的堵在這……宇文太子,朕說得可對?」

「你少跟本宮逞口舌之能!」

宇文拓不想自己極力掩飾的鎮靜竟被莫謙然一語戳破!大吼一聲,他獰笑著揚起馬鞭狠狠往地上一抽——沙土塵埃霎時揚起,鞍下白馬不安地揚蹄,連帶著身後的馬群也開始跟著躁動刨地,遠遠看去,就像是一片虎視眈眈的狼群伺機而攻!

「沒有饕餮令,你絕打不開靈山四道機關,但本宮卻能!」

從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玉色小蠱,宇文拓眼底攢動著詭異的迷離。

「父皇從小就告訴本宮,血玉蠱乃宇文家族千年之寶,相傳,只要得玉蓮仙轉世之女心頭血,神蠱便可復蘇,賦予持蠱人上天入地所不能之神力……哼,什么玉蓮仙轉世,什么神蠱賦予神力,對於父皇所信仰的一切,本宮根本從未當真過!若真有這樣的神物,為何我北宮子民會窩在那冰天寒地的西北一角,食不飽飯不足靠放牧為生?若真有這樣的神物,那它為何千百年都不曾動過一動?」

宇文拓高舉著血玉蠱的手顫顫,眉目猙獰大口地喘息:「這哪里是神蠱,這根本就是個死物!」說著,他眸光發狠似要潑然砸下!

身後的北宮族人們慌忙下馬跪倒一片,哭喊著道「太子殿下不要!」

看著對面一臉漠然似在看戲的莫謙然,宇文拓的手忽然又不顫了。他冷笑一聲,劇烈起伏的呼吸也漸漸平復。

收回手,宇文拓輕撫著掌心之上的血玉蠱,又仰頭看漫天繁星。

「可是那日,夜夜歡的意外相遇,一個女子的靠近,卻讓本宮對血玉蠱徹底改觀……因為她,沉睡千年的血玉蠱,竟然有了復蘇的跡象。」

陳文瀚一僵,手心的溫度一點一點冰涼。

夜夜歡,那日坐在宇文拓身側的是……

「莫謙然,你那日也察覺到了,不是嗎?不然,你為何執意要阻止她觸摸這血玉蠱?」宇文拓捧著血玉蠱,眼神凌厲似萬箭齊發。

「沒錯,玉蓮仙轉世之女子,就是風挽雲!」

玉蓮仙轉世之女子……

玉蓮仙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