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消失的光緒(2 / 2)

天下首富 浪子刀 3210 字 2022-11-08

胡楚元答道:「微臣以為,自太宗定律滿漢不得通婚以來,滿人固然是一直都保持著,可惜,這個法子能保滿人,不能保皇位。天下之大,三億八千七百萬余眾,滿人不過兩百萬數。皇上,咱們換個位置想想,您如果是漢人,您會同意讓滿人騎在咱們漢人的頭上嗎,一輩子從生至死都用咱們漢人的血汗錢養著,游手好閑,什么都不會,另外還有一群稍微有點能力的滿人,每天叫囂『漢人一強,滿人必亡』的言論,千方百計的阻止漢人,歧視漢人,而且是所有滿人都在歧視著漢人。事實是什么呢,大清國的經濟、政治、軍事國防……一概等等都靠漢人養著,支撐著,假如您是一個漢人,您會不會想問一句『為什么』,您想不想問一句『憑什么』?就憑滿人當初打進了山海關,殺了我們幾百萬漢人?」

只聽著這一番話,光緒帝載湉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胡楚元從一開始就在故意縱容這一切的發生。

他悄然握緊拳頭,想要為了祖宗,為了「大清國」將胡楚元活活打死。

可他終究是一個聰明人。

聰明人有兩種解釋,第一,聰明;第二,明白局勢。

他知道,一切都已經晚了。

這一刻,光緒帝載湉終於再也無法忍住的痛哭起來,抓著桌案上的硯台,想要用硯台砸向胡楚元,卻又不敢,內心里也無比復雜的掙扎著。

其實,他早就知道,中國一旦富強了,漢人一旦強大了,滿人的皇權就會徹底結束,可他還是抱著一種期望……期望自己的仁德和努力能夠改變這一切。

他很想知道,世界為何如此不公平,他才是讓中國真正走向變革的人,可變革刀鋒卻轉向了他?

難道那些漢人,還有胡楚元都沒有眼睛,都看不到這一切嗎?

看著光緒帝載湉頹然跌坐在龍椅中嚎啕大哭,垂足頓胸,胡楚元什么話都沒有說,也沒有勸說。

胡楚元不喜歡欺騙人,他可以不告訴你答案,不告訴你內心的計劃,但他不會欺騙你。

他一直都是個很特殊的人,其實他內心也一直都有讓載湉提前下台的想法,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所以,當陸廣荃創造出這個機會的時候,他還是同意了。

在此之前,他卻幾乎沒有和任何人提起過這樣的想法。

他默默的等待著,直到載湉止住了淚水,才和載湉說道:「皇上,其實也不用太難過。微臣從來就不覺得皇位是一個多么值得在乎的事情,恰如我連首輔大臣的位置都不妨在心里一樣。人生如此短暫,為了這點權力,我和您都丟失了太多做為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應該去體會的生活。」

光緒帝載湉一時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他道:「首輔……你真的不留戀這一切?」

胡楚元很誠懇的答道:「一點都不留戀。不過,上一次出任首輔是為了一時的過渡,這一次就不同了,我既然同意復出,就已經做好了准備,必當竭盡自己的所能。」

載湉苦笑一聲,道:「首輔,你尚有自己的退路,朕和滿人又當退向何處?中國之大,苦無容身之處嗎?」

胡楚元則道:「假如多爾袞所許可的滿漢通婚之事被世祖順治皇帝所延續,至今數百年,或許世上就沒有了所謂的滿漢之爭,皇上又怎么會有今曰的危機?滿人自己不願意融入漢室之中,又何必非要留念漢室的皇位呢?」

載湉不滿的爭辯道:「自我朝入主中原迄今兩百五十年,百姓安居樂業,國足富強,稅賦永不增加,自聖祖至今二十余次大免全國糧稅,平定四方,開疆辟土,試問漢人為皇者,豈有強勝愛新覺羅之例?」

胡楚元冷冷淡淡的答道:「或許沒有,或許有,這都不重要。微臣也是漢人,那微臣就來和皇上問這一句話,憑什么要我等三萬萬漢人養著幾百萬滿人?何況這些滿人除了驕橫跋扈之外,別無所長,既不能耕田種地,也不知書達理。皇上,您就來回答這個問題,憑什么?如果您說滿人天生尊貴,咱們漢人天生就是滿人的奴才,那微臣覺得,咱們君臣之間……或者說,從此以後都沒有必要再說什么了。皇上要是覺得微臣不是個好臣子,不適合當擔首輔之職,微臣絕不留戀,現在就回上海繼續做我的億萬富翁,從此也絕對不過問中國的政治。」

「你……!!!」

載湉氣憤難平,若是擱在十年前,他立刻就能下令革除胡楚元一切職務功名。

可他也明白,他無法回答胡楚元的問題。

見他不說話,胡楚元才道:「所以說,從清世祖順治皇帝開始就錯了,滿漢不通婚的政策不變,那就決定愛新覺羅氏遲早會被漢人推翻。自古天道輪回,三百年一變,蒙古人強占天下歐亞大陸,卻也不能永遠坐鎮中原,何況滿人乎?」

載湉遲疑了良久,問道:「現在允許滿漢通婚……是否能挽回局勢,若是可行,朕願意廢除皇後,重新立漢人女子為皇後,選她的子嗣續任!」

胡楚元道:「已經晚了。微臣說句難聽話,也是實在話,皇上……您和我終究是會死的,咱們百年之後……特別是微臣下野之後,滿人在全國就將徹底失去安身之地,要么是一死,要么是隱藏在漢人之中,自稱漢人。無他,民恨也。民恨就像是一壇子毒酒,一旦撕開上面那層蒙油紙,後果就不堪設想……佛語雲,因果輪回,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滿人入關之後殺的人太多,得天下太易,殺戮太重,三百年坐吃山空,魚肉天下漢人,因果循環,如果這樣都沒有滅族,那真算是很僥幸了。」

載湉心中劇烈的一顫,臉色慘白,過了良久才問道:「首輔,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有這一天?」

胡楚元並不隱瞞的點著頭,道:「這些事並不在微臣的考慮之內,也不是微臣能夠控制的。皇上倒不用太擔心,微臣早已經在外國准備好了,實在不行,皇上可以和微臣一起撤出中國……其實,微臣一直覺得,真正強大的中國並不需要我們君臣二人,早點撤離,早點保命。」

載湉似乎又看到一絲希望,和胡楚元問道:「若是你我君臣聯手,合心一處,或否扳回局勢?」

胡楚元很嚴肅的搖著頭,道:「皇上,您還不明白嗎?只有一個迂腐封建守舊的社會才能承認滿人的統治權,一個開放激進的中國,一個漢人占據主導地位的中國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明白的說,要么是中國沉淪下去,為外國列強所瓜分,要么是中國銳意改革,滿人則敗於民族主義之爭。只有兩個選擇,您選擇哪一個?」

這時候,載湉終於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真的全明白了。

這是一個根本沒得選的選擇,等中國被列強瓜分,滿人自當難免一死,等中國富強,滿人更難逃一死。

想到這里,他就再也忍不住的繼續痛哭起來,愈發覺得委屈。

為了中國的富強,他已經竭盡自己的所能,節省內務府的每一兩銀子的開支,盡量將錢用於民政,捐錢捐物,和胡楚元一起興辦教育,捐資學堂和水利。

在他真正掌政的這些年里,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修建皇家園林的皇帝,甚至連自己的帝陵在規格上都被節儉了許多費用。

他也特別的憎恨胡楚元,他如此的信任胡楚元,可是,胡楚元明知這里面的問題卻從來不和他說起。

他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胡楚元的一枚棋子。

胡楚元冷漠的坐在席位上,寂靜無聲的等待著。

過了良久,聽到載湉的聲音都哭啞了,胡楚元才道:「這個皇帝的位置就有那么值得在乎嗎?皇上,這世上哪有一家可以永坐皇位的?商周秦漢,唐宋元明都已經過眼雲煙,難道皇帝真以為蒼天就會單獨對愛新覺羅氏和大清網開一面嗎?我等終究是凡人,天下局勢之變化,遠非我們所能控制的。世道輪回,有始必有終,皇上,氣數若是盡了,到了該結束的時候,您也不要再生事端,否則只會惹來更慘淡的結局。您聽我的話,和微臣一起提早在外安置家業,或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此時的載湉已經漸漸的重新冷靜下來,胡楚元就和他逐一分析國際社會的大趨勢,民族主義的崛起已經是大勢所趨,根本不是他和載湉能控制的。

他們再強,也不過是普通的兩個人類,並非神靈。

他們所能做的不過是順應局勢,利用局勢,利用國內復雜的民族問題,盡量推行多民族共存政策,不要和整個大局勢進行無謂的抗爭。

實在不行,載湉和醇親王一脈就撤出中國,另外尋找新的居住地。

只要有錢,到哪里生活不一樣呢?

若是真要懷念故土,不願意離開故土,當初又何必要入主中原?

兩人一直談到了天亮,不管載湉內心是否真的同意見好就收,可他還是讓胡楚元暗中想辦法,給他留一條退路,在美國和朝鮮購置家業,暫時寄存在醇親王載灃的名下。

至於國內的事情,他也會盡力配合胡楚元,先想辦法穩定住局勢,然後再徐圖後事。

晨光微熹時分,胡楚元安然從紫禁城里離開,乘坐著馬車返回瀛台資政園。

對光緒下手……這一直都是胡楚元有點做不出的事情。

坐在馬車里,胡楚元默默的閉著雙眼在心里思索著,他希望載湉能真正的清醒過來,中國要富強,民族意識必當覺醒,民族意識一覺醒,滿人必當無路可去。

他現在將話說明白了,一切也都晚了。

光緒帝載湉就算想要扭轉局勢,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此時再想有所艹作,載湉和滿人的下場只會更加慘淡。

所以說,見好要收,皇親們想辦法撈一筆錢離開中國是最好的選擇。

至於那些普通的滿人……該付出的代價終究是要付出的,因果循環,有因必然有果。

以胡楚元的財力、地位和對人生的理解,他可以不在乎這些事,卻一定會有其他人非常在乎的,而且,胡楚元不打算和這些人過不去。

他不是神,他只是一個善於利用局勢的高手。

或者說,看似好人的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好人,也可以說,他太擅長利用局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