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秦戰哥哥要嫁人了(2 / 2)

就看身著綾羅綢緞,如一朵帶刺玫瑰般的尚書夫人雙手叉腰,那根黑色的鐵尺還被她捏在手中,氣哄哄的就沖著永遠都打不聽話的戶部尚書怒吼道:「秦栗,老娘跟你說過多少遍,你別一興奮就忘了自己的那副德行,什么叫做秦戰要嫁出去了?難道你想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出去入贅啊?秦栗老娘告訴你,如果老娘的寶貝兒子被皇後指派出去入贅了,老娘就死給你看!」

就看前一秒還叉著腰扮母夜叉狀的尚書夫人突然提到自己的親親寶貝兒子立刻就眼眶一紅,沖著捂著半邊臉還哀嚎不止的戶部尚書就落出了眼淚。

全京城上下,幾乎無人不知這戶部尚書家的夫人年輕時的美貌可是能賽過宮中的很多貴人的,可就是這樣一個絕色大美人,卻在年輕的時候拒絕了無數人上的上門求親,偏偏選擇嫁給了容貌相對來說很是普通的戶部尚書;這一舉動著實要人摸不著頭腦。

直到幾年後,當時還不是尚書夫人的秦夫人領著丫鬟出府去采購首飾的時候,因為貌美而被京城小地痞欺負,京城人多口雜,尤其是發生這樣的事兒大家更是當成個樂子到處說;很快,這的事兒傳到了秦栗的耳朵里。

那時秦栗正值吏部大選,眼看著就要升職成為封疆大吏這樣的肥官兒時,護妻心切的秦栗居然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向京城府尹接了五十名衙役,短短七天之內,硬是掃平了整個京都的所有小流氓、小地痞聚集的窩點,甚至在抓住當日敢調戲他娘子的那幾個小色鬼後,向來連只雞都不敢殺的秦栗居然甩起拳頭就朝著那幾個小流氓招呼,那副揍死人不要命的架勢至今要人說起來都心有余悸。

那時,京城就因為此事而流傳起了一句話:全天底下,就算是招惹成天舞大刀的武官,都不要惹怒了成天動筆桿子的文官;要不然那只文官被逼急了一定會變成秦大人,揍起人來真是連親娘都不認的架勢啊!

正因為此事,秦栗向來政績清白剛毅的風評冊上被記了一個『仗勢欺人、亂動私刑』的小錯,封疆大吏的肥官兒也飛了,白白便宜了當時最大的競爭對手,也就是現在的兵部尚書。

事後,所有人都笑話秦栗傻,女人被流氓欺負了一下就沉不住氣了,又不是被占了便宜,街頭上的小流氓看見漂亮的妹子吹兩聲口哨哪又如何?連斤肉都掉不了何必當真?要知道,有些賤渣的男人還偏偏喜歡那些流氓對著自家老婆吹口哨呢,最起碼這證明了自家媳婦長的夠漂亮不是嗎?

秦栗因為此事而丟了最好晉升的機會讓很多人都笑掉了大牙,背後指著他那副摳酸樣兒說他這輩子恐怕也只能當一個六品翰林司典;可只有尚書夫人知道,這個男人在當初胖揍完那幫小流氓之後,帶著因為揍人而弄傷的手指回家,對著她齜著一口沒心沒肺的笑,道:

「娘子,為夫就算是沒出息到連只野雞都不敢宰,可為了你,為夫敢去殺人;這世上,只要我活著一天,誰也不能欺負你!」

想起過往,尚書夫人總是會偷偷地用帕子掩著嘴角偷偷地笑;當初的那個傻男人如今還是一樣的傻,當年那個身著青色布衣的窮書生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盡最大的努力給了她最美麗、最圓滿的幸福。

雖然,他現在依然傻的氣人,甚至會因為去後院雞棚里收倆雞蛋不小心被老母雞啄了手指而疼的老臉都皺了起來,可在她的眼中,就算是這個老家伙抱著只是被啄破皮的手指在她面前佯裝著疼哼哼的模樣,她都覺得很是心動;她最了解這個老家伙,明明是一個那么害怕疼的人,卻為了她,弄得自己差點斷送了前程不說,還去找流氓打架?

如果不是心底深處真的是在乎極了,誰會願意無怨無悔的犧牲如此!

只是,如此犧牲的戶部尚書在尚書夫人的心目中漸漸排到了第二位,這首當其沖第一位的人,自然是戶部尚書嘴里亂喊的秦戰哥哥啦!

戶部尚書本是高興的快要得意忘形的架勢在看見尚書夫人落淚的那一刻,一下就慌了手腳;此刻,也顧不上臉上被鐵尺抽的痛楚,忙三步並作兩步的走進廂房內,滿身補丁的他站在衣衫華貴的尚書夫人身邊,顯得落魄而弱小,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站在依然光彩照人的尚書夫人身邊卻是絲毫沒有半分的違和感,好像在這個漂亮的中年婦人身邊,本就是有著他的位置一樣。

戶部尚書半是摟著半是哄著的就將尚書夫人扶到椅子上坐下,忙又跑到一旁的八仙桌邊給尚書夫人倒了杯溫茶水,顛顛送到那哭的梨花帶雨的妻子身邊,絞盡腦汁的哄:「娘子啊,你怎么聽叉為夫的話了?為夫說的此嫁非彼嫁,為夫只有秦戰一個兒子,怎么可能會讓那小兔崽子給別人當了倒插門?如果那小子敢做出對不起秦家列祖列宗的事兒,讓老子被兵部尚書那個老不死的看了笑話,老子非一刀劈下去,滅了那小兔崽子不可!」

「你敢!」

本來已經心情平復些許的尚書夫人一聽戶部尚書這話,頓時又要發作了;就看她剛揚起鐵尺又要照著戶部尚書的身上抽的時候,忽然看見自家夫君的臉上那道剛才被自己抽出來的紅印子,當下就心軟了,鐵尺揚了好幾下,硬是不忍心再下狠手。

戶部尚書不知道尚書夫人已經開始心疼自己,只是看著自家夫人懲罰自己的刑具又這樣揚起來,當下也不躲開,只是抱著腦袋縮成一團,看樣子明明是怕疼的很,可又舍不得離開讓尚書夫人抽不上他。

「還疼不疼?」

等了老半天都沒等到那一鐵尺的落下,忽然又聽見耳邊傳來這句話,戶部尚書在愣住的同時,不免抬起頭偷看尚書夫人;卻見自家娘子的眼神是落在自己的臉皮上,當下揪起來的心頓時就甜化的跟一汪糖水兒似的。

戶部尚書憨憨的搔了搔臉皮,雖然被抽的那半邊臉還有些發麻,可他還是笑嘻嘻的說道:「早就不疼了,你打我的時候又沒使全勁兒,這我都知道。」

尚書夫人白了眼眼前這笑的憨氣的小老頭兒,當下也有些忍俊不禁,道:「要不是你想要找兒子的茬,我也不會這樣打你,本就是你該打的!」

「是是是!是為夫該打,娘子打的對!」戶部尚書在對著尚書夫人說笑著的時候,就想到了陳葉青交代給他的那些話,想了片刻後就又舊事重提,對著尚書夫人重復道:「娘子啊,皇後娘娘為咱家兒子做了主,想要將孫簡之家的閨女嫁到咱們府中來,你看怎么樣?」

要說這尚書夫人如今其實也跟戶部尚書一個心理,只要兒子肯答應迎娶女人進府生子,他們自然是不會阻止的;只是如今的這個媒是皇後娘娘保的,再加上孫府可是皇後親生母親的母家,他們更是不能隨意怠慢;這孫小姐進府,必定是正妻的位置。

尚書夫人經常在京城貴圈的女眷中行走,對這個孫小姐也是略有耳聞,當下就對著戶部尚書說道:「其實,我倒是聽說過這個孫小姐,跟我玩得好的那幫姐妹們都背後喊這位孫小姐『女諸葛』,說這姑娘心思有九竅,最是聰明慧黠,很得孫簡之的看重和厚愛,再加上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京中很多人都想找孫家結親,可孫簡之這個人你了解,最是剛正不阿、軟硬不吃,只有他看不上的人家,可沒有人家挑他的毛病;跟這樣的人家結親,有好處,也有壞處。」

戶部尚書自然是知道自家妻子說的好處和壞處是什么,好處是孫家姑娘看來真是大家閨秀,難得又聰明賢惠,這樣的女人若是被迎進府中,只會成為男人的助力而不是拖累,這樣倒是讓自家兒子在以後的後院生活中清閑不少;至於這壞處,就是孫簡之這個人太剛愎自用,朝中不少人都被他的罪過,與他結為親家不免被其連累;只是,眾人不要忘了,孫簡之是塊茅坑里的石頭不假,可他戶部尚書又豈止是那流光華美的鵝卵石?

同樣都是臭味相投的人,戶部尚書自知他沒有嫌棄別人的資格。

關鍵是,如果真的是這兩個孩子看對眼,他們這些大人之間又有什么可重要的?為臣為父,他自認為這輩子已經上對得起天子下對得起黎明,只有這為父讓戶部尚書頗為汗顏,自家兒子自幼就獨立性很強,他甚少拿出父親的架子好好的教育過他;而今轉眼之間,孩子都這么大了,他也沒什么好再對兒子言傳身教的了,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替他娶一房善解人意的如花妻子,好伴隨在這個孩子身邊一生一世。

想到這里,戶部尚書就拿定了主意,對著尚書夫人就說到:「娘子放心,為夫知道該怎么做了!」

尚書夫人看著自家夫君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樣,猶豫著是不是要再出聲叮囑兩句,但是又一想到他這個當爹的就算是再糊塗,也不會糊塗到給自己的兒子弄一個不好的姑娘入府,想到這里,尚書夫人自然也就放心下來;偷偷又朝著供奉在桌案上的送子觀音多看了幾眼,祈求著秦家快些添丁加彩。

*

相較於芙蓉宮和尚書府的歡喜鬧騰,靖王府里卻是難得出現了一片寧靜之色。

位於正院的書房中,身著干凈藍色布衫的杜離正在一張白色的宣紙上寫寫畫畫,而站在他身側的靖王和吳越皆是安靜的等候在他身側;直到杜離停筆,兩人才齊齊朝著他寫畫的那張紙上看上去。

杜離抖了抖手中的宣紙,抬起頭怯怯的望了眼一身暗紅錦貴華服的靖王爺,當目光落在靖王那張抿而含笑的嘴角時,嚇得又是羞澀的一縮,低下頭在將手中的宣紙遞到靖王的手中,聲音嬌弱的解釋道:「其實易容換面之術說直白一點,也不過是分了兩種;第一種就是對那個將要實施易容換面之術的人削骨摩鼻,將他(她)本是很有自己特色的五官全部都打磨的平整無奇,而這種人往往被統稱為無面人,正如字面上的意思,這中人在被削骨之後自己的那張臉就像一張沒有輪廓的餅子,只最容易貼上人皮面具的,而這些人一旦被貼上人皮面具,除非是懂得削骨之術的大夫能夠一眼辨別出他(她)是不是經過了易容換面之術,普通人,甚至是醫學泰斗都看不出一點怪異,成功率非常高;所以在江湖上只有干殺手一行或者是需要自己隱藏身份的一些人才會選擇當無面人。」

說到這里,杜離又悄悄地看了眼雙眸在宣紙上沉定的靖王爺,細柔眉眼在將眼前這溫潤儒雅的男子徹底看清楚之後,杜離清澈的眼神很顯然微微一晃,稍帶些許漣漪般的盪漾開來。

靖王正專心與看手中宣紙上的字畫,自然是不知道此刻杜離在悄悄地打量自己,在略在沉思中,忍不住開口問道:「依照杜太醫的意思是,如果宮內的那個人是個無面人,她的臉上只是一張畫好的人皮面具,別說是太醫院里的太醫,就連徐思都察覺不出一二,是這個意思嗎?」

杜離生怕靖王看出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忙低下頭不敢再去看身邊的男子,在神色慌亂間,聲音更是嬌軟而微顫:「易容換面之術被稱為鬼斧神工的真正原因並非是在臉上戴一張人皮面具那般簡單,真正考驗能力和技術的就是削骨之術,怎樣將一個人的五官在銼刀的打磨下變的平整,怎樣將一個人的相貌由擁有自身特色而變的普通;只有無面人才能更加完美的駕馭人皮面具,因為他(她)的那張臉平整的就像一張鏡子,沒有吐出來的鼻子,也沒有上翹的嘴唇,連睫毛與眉毛都被根根拔除;王爺您試想一下,在沙地上作畫,你是在一塊平整的沙地上畫畫來的自如還是在一塊已經被人做過半幅畫的沙地上繼續作畫來的輕松?所以,在這世上只有無面人才能做到真正的瞞天過海、大隱於市。」

靖王聽到這里,頓時有些不喜的蹙了下眉心。

相較於趙靖的默不作聲,吳越就沒有靖王那般好的定力,當下就十分嫌惡的說出口道:「江湖人說易容換面之術乃是人間神鬼,是無數醫學之人夢寐以求的一項技術;只是沒想到被推崇到如此高的易容換面之術居然是如此惡心可怕的東西;將人的鼻子、嘴巴、眼睛徹底打磨?天哪,一般人誰能忍受得了?一張活人的臉頰上沒有凸出的五官,想想都覺得可怕。」

杜離聽到吳越這樣評價易容換面之術,本來低垂的頭更是往下垂了一些,想到父親就是那易容換面之術的創始人,他更是有些羞愧於站在這里。

看出杜離內心深處的負罪感,趙靖淡淡的瞥了眼吳越,吳越這個大老粗雖然口無遮攔,但是卻是最能看懂趙靖臉色的人;當下就識相的閉上嘴,不敢再說什么。

趙靖又回頭看了眼杜離,見小家伙依然低著頭咬著唇,怕是讓他再這樣自責下去過一會兒一定會哭出來,趙靖不免有些失笑的同時朝著杜離靠近了兩分,溫暖的手指輕輕地落在小家伙的頭頂,杜離因為趙靖的這個動作嚇得一驚,在茫然抬頭的時候,怔怔的看向對著他微微而笑的靖王。

「易容換面之術固然來的為人不喜,但是不得不讓人承認的是,這的確是醫學界最出彩、最標新立異的一項技術,人的面部有很多神經,一不小心就會不可挽留的後果,當年的鬼醫能夠以這項絕技稱霸江湖,也算是證明了他技術之老練、醫術之稱奇。」說到這里,趙靖第一次主動用大拇指輕輕地擦了擦杜離微微擰起來的眉心,在小東西的瑟縮之下,含笑說道:「好了,你不是說這種換面技術有兩種嗎?除了無面人,還有什么?」

杜離只覺得自己的腳底心都快燃燒起來了,確切的說是他感覺到自己就像是站在火爐上,渾身上下都好熱好燙;尤其是自己的臉頰和耳朵,在靖王碰觸上他的那一刻,他都覺得自己都快要不是自己了。

趙靖看著眼前的小東西紅著一張臉怔怔的看著自己,當下也有些好奇的一低頭,他剛准備伸出手去探一探這小東西的額頭,試看他是不是發燒的時候;小家伙就像是被針刺到一樣,驚呼著往身後後退了數步,在一眼漣漪警惕的望著趙靖的時候,又像是十分害怕逃避一樣,猛地又低下頭,再也不敢看靖王一眼。

「杜太醫,你……」

「王爺我沒事,我們、……我們繼續說吧!」杜離一邊低著頭猛喘氣,一邊提著顫抖的嗓音說著:「還有一種,那就是將人皮面具直接覆蓋在臉上,這種方法自然是比不上無面人那般不易被人辨識,只是,若是畫人皮面具人的手法夠好,貼合的技術也夠老練的話,也是很有保障的。」

這下,趙靖算是徹底了解了這傳說中的易容換面之術,真不愧是鬼斧神工,連他聽起來都是那么不可思議。

就在趙靖懷疑著宮里的那個人是不是無面人的時候,身旁站著的吳越卻是懷疑的打量起眼前這一直低著頭的小家伙,猶豫期間,摸著下巴問出聲來:「杜太醫,吳某冒犯,這易容換面之術乃是當年鬼醫杜誠的絕學,一般人別說是知其精髓,就算是提起來也是一頭霧水;可你今天卻能娓娓道來,不知杜太醫你與鬼醫……」

「不是!沒有!」杜離突然被吳越這樣發問,頓時有些慌了,張皇無措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只是在哆嗦著嘴唇的同時,臉色蒼白的朝著靖王看過去。

趙靖注意到杜離求救般的眼神,在對著小家伙寬慰一笑之下,難得用命令的口氣對著吳越吩咐道:「吳總管,今日在書房中聽見的這些,出門後便立刻忘掉,更不能對第四人提起杜太醫提起過易容換面之術的技藝,明白了嗎?」

吳越在怔愣間,詫異的看向自家王爺;他雖為王爺身邊的屬下,可是多年來,王爺用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的次數三根手指都能數的過來;只是沒想到今日,王爺居然會為了一個小太醫這樣說話;看來,他心中的那項猜測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吳越最是唯靖王馬首是瞻,既然主子發話,他自然也有遵從的份兒;就看這被秦戰視為恩師的男人在躬身應是的同時一雙帶著笑意好奇的眼神悄悄地落在那幾乎已經縮在牆角的小東西。

至於已經有點慌了的杜離在聽見趙靖這樣幫著自己之後,感激的目光再一次承載著感動與勇氣,輕輕地落在對著他微微一笑的男子身上;在看到他從容溫柔笑容的那一刻,他好像回到了十年之前,家中後院的杜鵑花開的到處都是,她穿著水紅色的小裙子被父親母親拉著手,大笑著看著哥哥在花叢中追著一只飛舞的蜻蜓。

爹爹,娘親,女兒沒有聽從你們的臨終遺言,將自己的身世就這樣暴露給眼前的男子你們會不會生氣?女兒知道,你們是害怕璃兒被當年的那些人抓住利用這才要璃兒嚴守秘密的,只是,璃兒不想再隱瞞下去了,尤其是在他的面前;璃兒想要將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想要幫助他,因為璃兒知道,王爺他是個好人!

他,也許會保護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