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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瑾瑜端起茶杯淺呷了一口,「你叫什么名字？」

「李成，」小男孩從女子懷里掙出來，叉腰站著護女子前面，響亮地補了一句，「成功成。」

蕭瑾瑜微微點頭,「你娘叫什么？」

小男孩抿著嘴回頭看看女子,「我……我爹叫我娘雲妹。」

蕭瑾瑜眉心微緊，「別人叫你娘什么？」

小男孩攥著衣角,「沒人叫我娘。」

女子勉強跪起身子,目光空洞眼睛朝著蕭瑾瑜方向，「我叫……」

「閉嘴，」蕭瑾瑜冷冷喝住女子，「沒你事。」

小男孩張開細弱胳膊把女子擋住，氣鼓鼓地瞪向蕭瑾瑜，「不許瞪我娘！」

蕭瑾瑜冷然看著，「連你娘叫什么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喊不許？」

小男孩漲紅了臉，「我就叫她娘！」

蕭瑾瑜不急不慢地道，「你娘看不見，哪天要是走丟了，或是出了什么事，你去衙門報官，就只會說你娘不見了？」

小男孩咬著嘴唇不說話，張開胳膊也垂下來了。

女子愣愣地跪著，實不知道這個奪走她丈夫大官要玩什么花樣。

蕭瑾瑜淺淺抿了口茶，「我只說一遍，你記清楚……你娘叫雲姑，早先是大戶人家丫鬟，後來得病失明，身體虛弱，無法做工，就被逐出門去，乞討為生，險些餓死街頭時候被你爹救起，才留下一條性命，成了你娘。」

想起那個救她疼她男人慘死，女子身子發抖著，泣不成聲。

小男孩顯然是頭一次聽說自己娘親身世，不知所措地看著淚水漣漣女子，「娘……」

女子哭得說不出話來。

蕭瑾瑜聽若罔聞，靜靜地看著小男孩，「我問你，你爹除了讀書備考，平日還做什么？」

「我爹什么都做！」說起自己爹，小男孩立時一臉驕傲，「我爹什么活都會干，我家草屋就是爹蓋！他教我念書，還給大官家里抄書掙錢，抄一本書能給娘買一天葯！」

楚楚一低頭就能看到蕭瑾瑜白如凝脂頸子上那幾道刺眼血痕，可這會兒不知怎么，她已經恨不起來那個弄傷她心愛之人瘋子了。

女子突然伏地上磕起頭來，慘白額頭把地面砸得「咚咚」直響，無助地哭求著，「安王爺，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生哥是好人，他是冤枉，他是冤枉啊……」

小男孩被女子哭得慌了神，也跟著跪了下來，連連磕頭，「我爹是冤枉！」

楚楚想拉拉蕭瑾瑜袖子，抿抿嘴唇，還是忍住了。

蕭瑾瑜看都沒看女子一眼，只靜靜看著小男孩，「李成，抬頭……你爹死訊，可是那個大官告訴你們？」

小男孩抬起頭來，腦門上已經磕紅了一片，疼得眼睛里淚汪汪，還是一臉倔強地看著蕭瑾瑜，「是，是大官家管家老爺來說。」

蕭瑾瑜聲音淡了兩分，「也是那個管家老爺說，是我害死了你爹？」

小男孩噙著眼淚眼睛里一下子滿是怒火，「是！是你對我爹嚴刑拷打，逼他招供，還讓人把他殺了！」

蕭瑾瑜神情淡然得像聽曲一樣，「告御狀也是那個管家老爺出主意？」

「是……」想起告御狀，小男孩眼里怒火又旺了一重，小手攥起了拳頭，「你還害死了我爺爺奶奶！」

蕭瑾瑜眉心輕蹙，「你以前可聽你爹提過爺爺奶奶？」

小男孩咬咬嘴唇，「沒有……但是我爺爺認出我爹了，他認得我爹腰上黑痣，他還為給我爹告狀滾釘板，還把他和奶奶攢錢全給我們了！」

蕭瑾瑜微微點頭，「你爹可與你說過，他為何縷考不中？」

「我爹是學問好！就是……就是有人害他！」

「為何害他？如何害他？」

小男孩緊抿嘴唇，攥起衣角不說話了。

女子連磕三個響頭，聲音里早沒了先前忿恨，只剩下凄涼無助，「求安王爺……讓雲姑為生哥說句話吧，給我上什么大刑都好……求求王爺，求求王爺……」

蕭瑾瑜靜靜看著已經磕破了頭女子，「說。」

「謝王爺，謝王爺……」女子跪直身子，垂下頭，努力壓住哽咽，「雲姑眼瞎，不識字，出不了門，什么都不懂……我只知道生哥是好人，他把我撿回來，給我吃穿，給我治病，還不嫌我人賤身子臟……跟我成親……為了供我吃葯，出去沒白沒黑干苦工，讀不成書，還累出了一身病，就一直考不中，他也不埋怨我……他老是說，他考不中不是因為學問不好，是因為他頭一回來京城考試時候告發了一個作弊官家少爺，結果貢院人說他誣告，當天晚上就把他給打出來了，打得差點兒斷氣……他得罪了人家，後來就怎么也考不中，都把他逼瘋了，白天好好，一到夜里就抱著我哭，說胡話……我知道生哥心里憋屈，就是啥忙都幫不了，還老是生病，給他添麻煩……」

楚楚聽得眼淚直打轉，蕭瑾瑜還是面不改色，聲音平靜得像從天外傳來一樣，「李如生是何時起給那官家抄書？」

「兩……兩年了，他說那個活計好，能溫書，那個官老爺還管他飯吃……他說今年肯定能考中，能當官，能過好日子……他不會殺人啊……」

女人哭得說不下去，小男孩眼淚也跟斷了線珠子似往下滾，可就是咬著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直直地瞪著蕭瑾瑜。

蕭瑾瑜輕輕蹙著眉頭，「李如生曾說自己體弱畏寒，所以穿了好幾層衣服來考試，可是實情？」

女人哭著點頭，「家里過冬炭就剩一點兒了，我讓他拿著，他說多穿幾件就行，把炭留給我們娘兒倆了……」

蕭瑾瑜眉心輕展，微微點頭，「你二人可想知道李如生究竟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