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孩看到唐安的驚訝表情,卻是笑的更開心了,「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厲害啊?我還能做到更厲害的。」她似乎很是得意自己能從唐安的手里偷到東西,眼角里閃耀著興奮的光芒。
「為了感謝你把我從那些壞人手里救出來,本姑娘決定負責治好你肩膀上的傷口!」她說著,還得意的搖搖了手里的金創葯。
唐安搖搖頭:「我殺那些人,並不是為你殺的。他們是兗州【金玉滿堂】的人,惡貫滿盈,早就該死了。而且,我不殺他們,死的就是我。」
那小女孩卻不管這些:「我不管。反正我只知道你救了我,要是你不救我,或許我就被他們抓走了,斷了手腳,或許,還要被賣到……」
她是個少女,記院這兩個字,她始終還是說不出口。
「我妙妙是個懂得知恩圖報的人,我欠了你這么大的一個人情,就一定要還!本來我想把那玉佛送給你的,我看得出你也很喜歡那尊玉佛。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會收偷來的東西。」
唐安已經聽明白了,反問道:「所以,你就要跟著我?」
那小姑娘點點頭:「自然。」
見她執著,唐安也無所謂:「隨你吧。」
唐安說完,打轉著馬頭,也不管那個小女孩怎么樣,徑直往前行去。
誰知道那小姑娘忽然腳下一蹬,整個人拔地而起,頓時猶一只綠色的蝴蝶一般,翩然飛向唐安,她的腳在空中虛點了兩下,身子折疊回來,又起伏了兩下,卻是直接落在了唐安的馬背上。
唐安回過頭來瞪了一眼,哪知她卻是做了一個鬼臉,哈哈笑出聲來。
「我的輕功不錯吧。就憑這輕功,我想我一定能幫你一個大忙的。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死纏著你的。等我幫了你一個忙之後,還清了欠你的人情,我一定會離開的。」
唐安不理她,他這個人對於其他任何接近他的人都很敏感,他確定這個女孩沒有對他產生惡意,那就夠了。
他知道,等到她厭倦了,自然就會離開自己的。
少女的心姓,不都是喜新厭舊的嗎?
唐安不說話,那個女孩卻是一刻都閑不住,像一只喜鵲一樣。
「喂,我已經告訴你我叫妙妙了,你卻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呢?這樣太不公平了。你必須告訴我,你叫什么。不然,我就連晚上睡覺都不讓你睡安穩。」
唐安仍舊不理她,她一個人便在那里自言自語:「你是不是覺得我的輕功很好?不要羨慕我,因為全天下像我這么優秀的女孩實在太少了。偷偷告訴你,師父說我的資質根骨乃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少有。要不是我師父只教了我兩年就不知道死哪去了,今天我也絕對不會這么狼狽。你真當那些笨蛋能追上我嗎?要不是姑奶奶我內功差,跑一會兒就沒力氣了,他們就算花一輩子也追不上我!」
「喂喂,你不要不說話啊。你是不是睡著了?可惡,你這樣很沒有禮貌知不知道?在美麗的妙妙小姐講話的時候,你怎么可以睡著呢?你先別睡,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師傅是誰,我的輕功又叫什么名字呢?」
說著,她便伸出手來,使勁搖晃起了唐安。
這是一個很親昵的動作,唐安也絕沒有想到她會那么大膽。
只是那一瞬間,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心底流淌過一絲奇怪的感覺。
不是厭惡,好像是一絲竊喜。
有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孩對自己做親昵的動作,這不是前世自己夢寐以求的嗎?可是,現在為何卻感覺到那么怪異?
我變了嗎?
我變了!
人總是在發生變化的,等到自己也覺得自己變了,那變化又該有多大?
唐安的心忽然變得很亂,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如果是以前,他絕對不會隨意就殺了剛才那幾個人的。即使那些人是無惡不作的山匪強盜,也不會。
可是,剛剛他明明殺了。
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他才覺得那究竟是多么的不可思議!
「不管了。殺人,總比被殺好!」
…………
天已經很黑了,唐安從馬背上的包裹里摸出來最後的兩個饅頭,遞給妙妙一個,便自顧坐到了一棵大樹下,背靠著休息起來。妙妙就蹲坐在他旁邊,雙手托著自己的小臉,就那么笑嘻嘻的看著唐安干嚼著饅頭。
過了一會兒,妙妙忽然開口道:「天氣那么熱,又吃這樣干的饅頭,你一定很渴。」
唐安把最後半個饅頭也塞進嘴里,硬塞下肚子,嘴里分泌的唾液干了,他就更加干燥了。
「你說的不錯。我確實很渴,但是水已經喝完了。我不熟悉這片林子,還是不要亂走的好。不然,惹出的麻煩,絕對會比口渴要嚴重的多。」
妙妙聽了,哦了一聲,隨後卻忽然想起了什么,對著唐安道:「你在這里等等,我很快就回來。」
說著,她輕身一縱,便如蝴蝶一般飄走了。她的輕功自然是極好的,就連唐安也認為自己光比輕功是絕對比不過她的。內功好,不代表輕功就一定好。
妙妙的內功修為,唐安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是剛剛進入天人第四重。不過,以她的年紀來算,應該說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他不知道妙妙的輕功是怎么練出來的,如果他知道,他一定就不會奇怪了。當一個人輕功能決定他自己的姓命時,他就永遠也不會覺得自己輕功有多好。
唐安只是小憩了一會兒,周身運轉內功也才行了一個周天,妙妙就回來了。她還帶回來好幾個青色的果子,看來並沒有成熟。
她獻寶似的將那些青色的果實遞到唐安面前:「這是我剛剛路過的時候看到的,我剛才吃了一個,雖然有點酸,但是味道還不錯。你流了很多血,一定口渴了吧。」
唐安接過,沒有吃,卻是看著對妙妙,說道:「以後不要隨便吃野生的東西,要是有毒,怎么辦?你的父母沒有教過你嗎?」
妙妙聽到這話,原本閃亮的眼眸忽然黯淡了一下,就連額頭上的玉蝴蝶也變得沒有生氣了。
她默默的放下青色的小果,然後孤孤單單的走到另一棵樹下,抱著肩膀,蜷縮著開始睡覺。
唐安知道,自己剛才的話一定讓她想起了某些傷心,卻又刻骨銘心的東西。
夜晚的林中,不比白天的悶熱,甚至有一些冷,畢竟現在也才初夏,溫度並沒有高的怕人。唐安沒有睡覺,自從修煉內功開始以後,他就極少會花時間去睡覺。因為那不僅浪費時間,而且效果也不好。
等到他運行了足足七個周天後,就覺得疲憊一掃而光了,就連白天消耗的內氣也都恢復了。他睜開眼睛,卻是看到旁邊的妙妙已經縮成一團了。
他默默嘆了口氣,輕手輕腳的從馬背上的包裹里拿出一件衣衫,這是他唯一一件用來旅途換洗的衣裳。內功有成的人,身上是纖塵不染的,但是衣服卻難免會破。
他把衣衫輕輕替妙妙披上,便又回頭去修煉了。只要一有空,他就會開始修煉。因為他的時間本來就不多了。
「快十年了。或許,娘早已經等的望眼欲穿了吧。」
…………
天很快就亮了,妙妙還未睜開眼睛,便聞到一股特殊的味道。
是陽光的味道。
不是天空上的旭曰發出來的,而是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的味道。
妙妙知道這一定是那個看起來冷淡的人替自己披上的。
她美目流轉,卻是偷偷看了一眼已經修煉了一個晚上的唐安,她看著看著,心里便感覺到暖洋洋的,眼角也彎成了一抹月牙。
可是就在這時,唐安卻忽然睜開眼睛,轉過頭來。
兩雙眼睛就這么恰好在空中撞在了一起。
妙妙頓時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加快。跳的極快,好像里面有一頭小鹿正在亂撞,要從喉嚨里蹦出來一樣。
她的臉頰也跟著慢慢浮現出了兩抹嫣紅,就像是可愛的紅蘋果一樣。
她的雙手抓著蓋在身上的衣衫,緊緊地,還不停地揉搓著,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
「你醒了就把衣服還給我吧。你的內功本來就差,晚上為何不抓緊時間修煉。這樣,你既不會感覺到冷熱,也能更快的突破境界。以後,遇到了想抓你的人,豈不是又多一分機會逃跑嗎?」
妙妙縮著腦袋不說話。要是換在以前,換了任何一個人,哪怕是她的師父這么說,她也一定會針鋒相對,不依不饒。可是現在,她只是默默地把衣服塞回給唐安,低著腦袋,不時又抬頭,趁著唐安不注意,快速的偷偷瞧了他一眼。瞬即,又以更快的速度垂下腦袋,心臟雖然跳的更加厲害,可是卻隱隱有一絲竊喜。
唐安無奈的搖搖頭,天已經亮了,他還要繼續趕路。身邊跟著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女孩,對於他,或者對於妙妙,都是不方便的。
「我的傷已經好了,你也該回家了。」
妙妙只搖頭,也不說話。
唐安走一步,她也跟著走一步,總之一步也不肯落下。
唐安心煩了,忽然轉頭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樣?」
妙妙不知道為什么,頓時只覺得心頭一陣委屈,眼淚也跟著不爭氣的掉下來,她擦了一下,沒有止住,卻是更加洶涌了。
她抬起頭盯著唐安,眼睛早已經通紅,眼淚也已經婆娑。
她看著看著,忽然大吼,聲音已經歇斯底里:「我沒有家!」
「我娘死了,我爹把我賣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師傅,不到兩年,卻又丟下我,自己跑了!你讓我回哪里去?我一個人,哪里都是我的家!你走你的路,何必管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是你的事,我跟在你後頭,是我的事!我不管你要到哪里去,你為什么要管我跟著你?」
她大聲的喊著,似乎要把憋在心底里多年的所有委屈都一股腦的發泄出來。
唐安嘆了一口氣,他對於比他還要悲慘的人,總是充滿同情。何況,那還是一個如此可愛清麗的女孩。
對於美好的事物,任何人都是無法拒絕的。男人對於漂亮的女人,也總是不好拒絕的。
唐安走過來,手指輕輕的替妙妙擦去了眼淚,他的手是粗糙的,多年拿劍的手,總是充滿老繭,摸在臉上,那一定是極為不舒服的。妙妙也跟著哭得更厲害了。
不過,只有妙妙知道,他替自己擦眼淚的時候,手上的動作是多么的溫柔。就算是那干糙的老繭,摸在臉上,也是溫柔的如春風一般。
「其實,我只剩下兩個饅頭了,昨天,已經分了你一個。你若是還要跟著我,今天,我們可能就要一起餓肚子了。」
妙妙一怔,臉上卻是開出了燦爛的花朵,就連那淚珠子也像是清晨伏在花瓣上的露珠一般清麗。
她一邊想笑,一邊卻又哭得更大聲。
唐安掏出懷里的絲巾替她擦了擦,那冷淡的臉上終於也露出了一絲笑容:「我難得講一個笑話,不准再哭了。我討厭愛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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