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辛感覺自己仿佛一瞬間跌入了幽深的深淵,又好像瞬間來到了星空。
他的感性意識,在這一刻混亂到了極點。
但也同樣在這一瞬間,理性意識卻突兀的被剝離了出來。
仿佛是一下子離開了海面,低頭俯視著幽深的海水,感知著自己的身體。
在這一片精神之中,他感覺自己瞬間被分離了。
自己的欲望、情緒、記憶、性格,完全都像是細密的機械零件一般被無損而精密的拆解。
一點一點,一環一環的呈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自己甚至可以完全客觀,而且清晰細致的看著自己。
從一種無比客觀的角度,完全的看透了自己,然後,前所未有的理解了自己……
「嗡嗡……」
周圍的精神亂流還在涌來,仿佛與自己的理性融合。
某一瞬間,就連自己的理性,都無法分辨這究竟是混亂的精神亂流,還是數不清的知識與認知,仿佛潮水一般淹沒了自己的理性,因為這種精神亂流,本來就是高層次的東西。
接觸到它的一瞬間,自己便里里外外,都經過了洗禮……
……他忽然想到了二號的描述。
每一個進入了這個世界的人,都會經歷這種感恩甚至激動的時刻。
緊接著,他們便會發現,這個世界的恐懼。
原來,讓他們激動的,就是這種感覺。
仿佛從神的視角,去看這個世界,甚至審視自身。
這確實是一種超然的,從來無法想象,更無從體驗的感覺……
……只是,如果這是激動,那恐懼是什么?
「咻……」
陸辛耳邊忽然閃過了異常尖銳又鋒利的聲音,無法形容那種鋒利感。
仿佛利劍斬過了耳邊,周圍忽然變得一片死寂。
陸辛猛得睜開了眼睛,就看到自己身邊,夏蟲也正呆呆的站在那里。
小腿已經被橋面的水泥路面淹沒,她卻一無所知。
眼睛是迷茫的神色,小嘴微微張開,似乎整個人都被一種奇怪的精神力量籠罩。
甚至她的精神力量,都在以驚人的速度攀升,像泉水漸漸的涌起。
陸辛瞬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剛才的自己,以及現在的夏蟲,都在被神之夢魘污染……
這種高層次的污染,會帶來精神層面的變化。
只是,身為一個合格的特殊污染清理人員,他知道污染的加劇代表著什么……
「不好……」
反應過來的第一時間,他下意識喊了出來。
但陸辛還來不及說點別的時候,忽然聽得轟隆一聲,整座大橋忽然從中間斷了開來,無法形容的失重感傳來,他與夏蟲,還有二號,同時從大橋之上,向下面的大河之中墜去。
下方,可以看到無數張興奮的臉,向他們高高的舉起了手。
似乎在期待著他們也進入其中。
「小心!」
陸辛大喊,借用了妹妹的力量,身形迅速變得靈巧,一只手攀在了旁邊的橋墩子上,另一只手抓住了夏蟲,剛想向著二號伸出腳去,卻發現二號下墜的身體,忽然之間消失。
下一幕,他卻出現在了斷裂的橋墩子上,靜靜的坐著,看向了遠方:
「沒有用的,九號,這個地方,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在這個漩渦,誰都躲不開。」
「所有人都會被同化,徹底的留在這個世界……」
「所以,你真的不考慮殺掉我嗎?」
「……」
陸辛用力的將夏蟲拉住,甩到了橋墩子上,憤怒的道:「閉嘴。」
「哦。」
二號有些迷茫的看了陸辛一眼,默默低下了頭。
「喀嚓……」
同樣在這一刻,周圍的變化瞬間加劇。
一種頭重腳輕的感覺出現,整個世界顛倒了過來。
本來是陸辛拉著夏蟲,不讓夏蟲掉下去,但在這種顛倒出現的一瞬,夏蟲卻整個栽到了陸辛的身上,他被撞的哼了一聲,順手抓住了夏蟲,不等說話,就看到頭頂上有無數人掉落。
那是剛才橋下河里的人,如同無數的雨滴一樣出現在了半空之中。
可以看到他們痛苦或是殘忍的臉,一個個無力的揮舞著手臂掙扎在半空之中。
更有一些,在痛苦之余,忽然露出了殘忍的興奮,揮舞著手向陸辛和夏蟲他們抓了過來,似乎是想借他們的力量逃出這條長河,又似乎僅僅是看不慣他們居然沒有在長河之中……
「這是什么鬼東西?」
即使是陸辛,在沒有家人幫助的情況下,面對這樣怪異的變化,也沒有辦法。
幾乎任由他們抓到自己身上。
但在這時,世界又忽然發生了變化,無數的火焰傾落下來。
是他們剛剛經過的那顆「太陽」,隨著世界的顛倒,被甩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無數的火焰擦著身體飛過,又有無數空中掙扎的人被這些火焰吞沒……
……
……
陸辛與夏蟲,感覺自己像是在被這個世界蹂躪,折磨,身不由已。
二號卻一時跟隨在他的身邊,平靜而淡然,重復著他的話:
「神之夢魘的力量無法反抗……」
「九號,即使是你,也是無法反抗的……」
「所以,還是殺了我吧……」
「殺了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