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仁字卷子(1 / 2)

帝國 戒念 2347 字 2022-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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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仁字卷子

「文昌清曉漏聲疏,曾看飛泉落筆初。(小說手打小說)詩入池塘似靈運,賦傳宮殿學相如。春官不下真朱點,陰注將成淡墨書。見說丹台名第一,蕊章須詔侍嚴徐。」梅堯臣等考官來到中堂的時候,考官之一的王珪正與對面而坐的歐陽修和詩而唱。

這次嘉佑二年的禮部試權知貢舉、權同知貢舉官都是一時文學之選,故在鎖宿期間往往以唱和為事。鎖院期間到了正月五日至元夕,尚還沒有開始考試大比,這些考官們都登樓來觀賞御街上的燈火景色。論作詩梅堯臣自然是內里高手,上元節時便作有《上元從主文登尚書省東樓》——他已經在這貢院中被關了快一個月,這上元節自然是回不了家更見不了外人,諸如梅堯臣這些人只得將滿腔的節日氣氛化作詩篇相互酬唱了,而上元節更是如此。

「禹玉,這《仁字卷子》詩作得好啊!」一位面容清瘦的老者手中拿著一張詩筏笑著說道。剛才中堂中傳出的讀詩聲便是權知貢舉歐陽修,他手中的詩筏正是權同知貢舉官王珪。

王珪字禹玉,乃是慶歷二年進士甲科出身,此時也不過才三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之時,擔任同知貢舉官亦非是第一次,皇佑五年時他便以擔當過此職。能夠擔任春闈考官自然是一時名望之選,而到了這一屆歐陽修擔任權知貢舉更是達到了頂峰——這作詩合唱也要看同伴,若是權知貢舉是個嚴正剛肅性格,那王珪自然要收起自己的詩作不敢示人,歐陽修性格疏豪在這個領頭的帶領下,加上朝廷對貢院的這些考官提供了非常優裕的生活補貼,他們自然是酬唱往來,或是形於風刺、或是滑稽嘲謔往往是烘堂絕倒。

大宋自立國以來太祖皇帝鑒於唐五代的教訓,采取了文人治國之策,而選拔文官精英的最根本便是科舉考試,尤其是禮部進士科幾乎被拔高到一個超然的地步,每次大比之年狀元郎都是一戰成名譽滿天下。正因為如此,進士科考試雖對舉子在考試中予以優待,但是在這判卷上卻層層設防,諸如這鎖院、糊名、閱卷、定號、奏號都要經過非常繁復的程序,以保證天下舉子在這科場之上能夠最大限度的獲得公平的考試待遇。

前唐五代科舉考試往往被大臣公卿喜好所把持,大臣公卿世家子弟都視這科舉考試所取的進士為盤中肥肉,本來每年取士人數不過二三十人,甚至只有十余人,寒門子弟若想通過這科舉考試一步登天談何容易,簡直是白日做夢。大宋的科舉考試經過這自立朝以來經過數次改進已經極為完善,主持科舉考試的權知貢舉和同權知貢舉官都是皇帝臨時任命即刻鎖院與外界隔離,基本上沒有提前透露題目的可能,而考卷的封彌、謄錄也杜絕了提前定下暗號辨認試卷的可能,而歐陽修這個公認的辨文高手在自己權知貢舉的時候都有失手,確實是完善之極。

這次王景范完成省試試題速度極快,除了宋初的那一時段的科舉考試快手橫行時代之外,幾十年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形了——即便在快手橫行時代,那些快手們至少也要有點時間思索打草稿謄抄,兩個時辰交卷就算快了,而王景范若非有所顧忌還裝模作樣的打草稿,也不過用了一個多時辰。這樣快的速度交卷加上負責封彌和謄抄考卷的小吏都很空閑,自然是很快的照章完成對考卷的處理程序交送考官,王珪只是無心一問底下的吏員便將王景范的來歷敘說一番——正因為快所以根本無從談起這套答卷的主人,小吏說不說都一樣犯不著去得罪王珪。

這種科舉考試程序在朝廷看來已經是極為完善,不過在王景范的眼中還是漏洞如馬蜂窩一般——王景范的父親就曾講述過後世關於科舉考試作弊的種種故事。大宋的這套辦法雖然看似完美無缺,但後世王朝在此基礎上更是完善到了,連舉子們的號房也是簡陋的只剩下兩塊木板,哪里有現在的布簾遮擋寒風,有氈墊可供卧睡?

王景范的卷子三場考試被合訂在一起,封彌之後予以定號在發入考官各房審閱,而負責他這一片考卷審閱的正是王珪,而他的卷子也被定號為「仁」——這也是科場上規矩的沿襲,考生的卷子定號如非意外必定是以《玉海》為列,幾千考生下來絕無重復。王景范的卷子定號為「仁」,他若是知道了也會感嘆造化神奇——通過《全宋詞》他便知曉當今皇帝龍御歸天之後,廟號即為「仁宗」,他也是歷史上第一個以「仁」為廟號的皇帝,也是被後世歷史公認的仁慈皇帝,甚至認為沒有他絕對不會有包拯,即便他這一生做過很多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王珪在閱卷之後,心情極為暢快,當即在詩筏上做了一首《仁字卷子》詩,碰巧歐陽修走進來想要看看自己所推崇的王景范答卷如何,見王珪正在詩筏上斟酌詩句便拿起「仁字卷子」仔細審閱起來。待歐陽修看過詩賦策論三場卷子之後,這才接過王珪的詩筏大聲讀起來,更是覺得心中暢快。

歐陽修放下詩筏笑著說道:「這渭州王景范果然是才學出眾,然觀其省試詩略有小憾……」

「雖有小憾且瑕不掩瑜,舉子能作這樣的省試詩已然不易,倒無甚苛求!」王珪笑著說道。

「前天禹玉作《擬試置章御座詩》中『只應千載治,危諫屬忠良』一句,如漢賦曲終奏雅,亦不失直諫得體。」歐陽修捋著胡須笑道。

王珪拱拱手說道:「若是如此作著省試詩,在下豈不是要黜落自己?永叔公見笑了……」

科場所作畢竟關系仕途,諷諫必須要得體不能過分。王珪說的倒是實在話,當初他自己考進士科的時候所作省試詩可沒這個膽量去寫「只應千載治,危諫屬忠良」這種詩句。擬作只是模擬省題詩的習作,這樣的擬作詩很多考官都作過,基本上不會直接被皇帝看到,而在大考過後試題流出更為那些准備考下屆春闈的學子所必須的功課。

這些擬作詩作者自然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所以諷諫的意味通常都比較激烈。像王珪這樣早已通過科舉考試或是做了官的,往往除了試試身手之外,更有借題發揮諷諫之意——誰都知道擬試詩一般不會被皇帝看到,王珪已年近四十平時在朝為官圓滑無比,也只能在這個時候過過嘴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