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建言布局(2 / 2)

帝國 戒念 2597 字 2022-11-09

王景范是沒有這個能力去編寫類書的,這種工作只有憑借皇家的能力來辦,況且大宋已經有《太平御覽》和《冊府元龜》在前,編寫大型類書的可能xing並不是很高,而這種書一旦開始編寫,那耗時絕非兩三年便可以完成的,此種榮耀對於王景范而言實在是ji肋他亦不屑為之。不過他倒是有心在自己掌權之後推動大型類書的編寫,現在只是推動朝廷在民間四處訪書——一些孤本、秘本、手抄本、禁毀本、保留本這些極為難得的書籍根本不是一次朝廷下詔訪書便可以搜羅齊全的,必須長期的搜集才能最大限度的收集起來。

大宋帝國走到現在正處在難得的太平時期,而當今皇帝亦是好文之主崇儒稽古,從編校館閣圖集十分頻繁便可以看得出來。王景范初入館閣雖是有翰林shi讀這樣的特殊地位的職位,對於朝政既不可遠離亦不可太近,想來想去建議館閣校勘經典書籍才是最好的出路——在這館閣之中人文薈萃,若是一味平淡無奇時間長了便就泯然眾人,王景范可沒有興趣像宋敏求那樣一入館閣十幾載。

在與富弼的激ao談中,王景范也看得出來富弼眼中那一抹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疲憊,這個曾經舌戰契丹的朝廷元老眼下也被周氏肚子里的那個孩子給搞門g了。在董氏生了個皇女之後,眾多大臣雖然被皇帝收拾了一通,但依舊摩拳擦掌想要與皇帝再來一場rou搏,一鼓作氣將皇太子的事情敲定下來,但此時周氏懷孕的消息被證實之後,對這些大臣而言簡直就是當頭一bang。

不過王景范並沒有傻得自己去撞這個槍口,在周氏沒有將孩子生下來之前,任誰去提皇太子這檔子事都不會有什么好結果,甚至會遭來皇帝的嫉恨。如富弼這些朝廷重量級大佬都對此毫無辦法,底下的人自然也就消停下來,而王景范對口袋中裝著的《論選皇嗣疏》也可以繼續保留著,等到了真的不得不表態之時,再拿出來救場。

富弼的麻煩在於他們進退不得,嘴上說的是希望皇帝生個男孩繼承皇位,實際上卻萬分不想嬪妃懷上皇子——這所謂的十閤早就有風言風語傳出,只是此事事關重大知曉的人都bi緊自己的嘴巴,王景范居然事先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昨夜韓縝將自己叫去的時候韓絳便就小心謹慎的屏退左右與自己提了一句,朝廷重臣並非是全無聯系,韓絳等已經知曉這件事情的大臣已經開始心照不宣的要采取行動了,若是任由下去今天一個嬪妃懷孕,過幾個月又有人懷孕,這很難讓人相信當了三十多年的皇帝到如此歲數了生孩子的希望反而更大,董氏和周氏已經到了大臣們可以容忍的底線。

嘉佑三年的冬天是閏臘月,在邇英閣身穿淡黃色重裘的皇帝正興致勃勃的帶著自己所寵信的一些官員觀賞雪景,這一天早些時候王景范被招到邇英閣履行自己的職責——在翰林shi讀學士為皇帝講解經義之時,王景范則是從旁秋》都是每個士子必讀之書,對於秋的權威相關書籍任何一個參加過科舉考試的學子而言都並不陌生,關鍵看個人的反應能力、記憶能力和領悟能力才會分出個高下,這對王景范而言自不會有多少麻煩——他對於經義史籍的信心遠比yin詩作賦要強得多。

也許是周氏懷孕使得皇帝最近的心情格外的好,而在邇英閣聽經之時翰林學士胡宿和王景范搭配的非常順當,王景范將講解的內容與朝廷中的典章制度結合的非常好,皇帝也聽得直點頭,至於胡宿則是悄悄的松了口氣生怕王景范第一次講經出什么漏子。

講經之後邇英閣院中觀雪,而旁邊的知制誥劉敞則說道:「三代之典,日食無預避之事。先王制禮,過之者猶不及。其制法,先時者與不及時者,均貴得中而已。漢唐素服寢兵,卻朝會不視事及求直言,大率皆在合朔之辰,未有先時旬日者也,兆憂太過,《秋》所譏,乞詳求舊典,折衷於禮……」<b.秋》而前日剛出詔令:「明年正月初一日食,自丁亥日(二十一日)開始避開正殿,減少日常膳食……」今天已是臘月十六,離丁亥日不過五天,知制誥劉敞等人對此十分不滿,認為提前的太多不如就在正月初一那天按照舊禮意思一天已是足夠。

王景范自然知道日食是怎么一回事,也曾聽聞父親說過後世可以非常精確的預測日食、月食等天象生的時間,甚至可以到哪一時哪一刻開始生何時結束。雖然他的數學學得不錯,但如這等預測天象的手段一來王景范的父親並不知曉其法,二來也並非是其興致所在,只是覺得ting好奇的,並沒有什么驚異之處。三天前的詔令他也是知道的,不過他並不如劉敞一般能夠從中嗅到其中意味而忽略了過去,反倒是劉敞借著今天講《秋》將此事提了出來,劉敞這種見縫cha針的本事亦是讓他有些汗顏,心中暗道一聲「慚愧!」——翰林shi讀真正的意義便在於此,能夠在與皇帝接觸的時候,盡可能的將自己要表達的東西與皇帝的話題結合起來。

不過說起來這個劉敞與王景范還是有些相似經歷的,劉敞是慶歷年間的進士,原本廷試第一,不過編排官王堯臣是他的內兄,為了避嫌他主動降為第二名,結果那一科的狀元便是賈黯。而劉敞在點中進士之後一樣任蔡州通判,只是回京之後任直集賢院,判尚書考功。

王景范在胡宿身後聽到劉敞進言之後,也覺按照典制這種避開天兆的規矩早就名列在冊,皇帝這么早早的提前了近十天便開始避開正殿,這到底是為了什么?琢磨了一下他自己也是不得要領,因為最近除了周氏懷孕之外,朝廷沒有什么重大事務需要抉擇,最多便是對於日後朝廷科舉、制舉取士升遷慎重的討論,中書門下兩省已經拿出意見了,不過還沒有激ao付討論這也算不得數,就算真的激ao出來討論也不至於掀起什么風bo來。

皇帝在聽了劉敞的進言之後默不作聲,而韓絳則在此時向後稍微退了半步與王景范並列,用手指在王景范的手背上畫了幾筆,王景范立刻認出了韓絳所寫的字應該是「沔」。韓絳神色無異,而王景范心中卻不住的翻騰——知制誥劉敞與韓絳關系匪淺,兩人雖非同年但卻有著非同一般的si激ao,月前正式以韓絳進言要求中書門下官員名義和所負責的事務不相稱,應該重新厘定,而這項工作便是有韓絳、胡宿和劉敞來完成。

韓絳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提醒,顯然之前韓絳便與劉敞已經溝通過了,所謂的這個「沔」字也不難猜,正是當年讓王景范之父頗為顧忌的孫沔——當年孫沔的貪婪讓王景范之父認清了這個社會的現實,寧肯守著渭州一生不出也不輕舉妄動免得招來孫沔這樣的貪婪之人。對於孫沔這樣的敗類王景范是樂於見得他被人整治的,而看一看旁邊的翰林學士胡宿,他也同劉敞一般都是治《秋》的名家,不過此時他的臉上多少有些訝異,顯然這個老頭被排除在外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更何況要倒霉的人還是一個敗類,他更不會有出手的想法,王景范好整以暇腦袋中思索了一番便端正心態從旁看戲。

正當大家都以為皇帝要多少給劉敞一個回復的時候,沒成想皇帝站起身來徑直離開了邇英閣,無論是劉敞、韓絳還是胡宿等人都是滿臉訝異。不過王景范對此倒不是特別意外——皇帝這招走為上已經不是第一次用了,而且只要他願意基本上每次都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來貫徹自己的意志。皇帝執政三十多年,絕大多數的時候都是能夠聽進勸諫,並且任用的大臣也多是賢能,不過他也會不講理的,而在他不講理的時候別說《秋》大義無法約束他,就算是生死兩皇後這樣的事情都可以辦成,更不用說提前十來天避開日食了……

不過王景范關心的並非是這些,而是非常好奇這些大宋頂級文人是怎么借這次日食有些略微偏離禮制的做法來廢掉孫沔呢?兩者根本就沒有什么共通之處啊!正當他滿腹狐疑之時,韓絳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見復,今晚過府一敘!」說完便同劉敞一起走了。</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