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怎么變。」她說。
李峋笑了,對這句話不作任何評價。
任迪問:「你見過朱韻了么?」
李峋正點煙,火苗一燃一滅,抬起頭,淡淡道:「沒,不想見。」
任迪皺眉。
李峋吐出煙霧。
「找你是為別的事。」
任迪默然。
其實剛剛她說謊了,李峋不是沒怎么變,他變太多了,整個人像夜一樣冷,連嘴邊那點淡淡的笑都透著森森寒意。
她垂頭,看到酒瓶上映出自己變形的臉龐。可能她在李峋眼里也變了很多,他們從一開始就是相似的人,肆意張揚,自私又混賬。
所以他們之間也有一種奇怪的默契。
「你知道高見鴻的事了。」任迪平靜地說。
李峋聳聳肩,默認。
果然是這樣,她一猜便准。任迪將酒放到一邊,覺得有點好笑。「你出來後,先去找的高見鴻?」
李峋嗯了一聲,直接將煙灰彈到地板上。
任迪沉默了一會,眼神瞥開,冷漠道:「我跟他沒什么聯系,他的事都是我聽說的。剛畢業的時候他和方志靖的游戲項目撞上,後來不知道為什么就拉到一起做了。他們公司早年被人告過,後來不了了之。」她頓了頓,補充道,「朱韻試過一些方法,但她那時在國外,離得太遠了。」
李峋靠在牆壁上,半低著頭抽煙。
任迪說:「我給朱韻打個電話吧。」
李峋笑道:「我不是來敘舊的。」
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里磨出來的。
李峋直起身,將煙捻滅。
「當初在酒吧里說的話還記得么?」
他這一句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可任迪聽完,他指的是哪天、哪個酒吧、哪句話,瞬間浮現在她眼前。他贊助過她的樂隊,那晚她承諾將來盈利後按分成給他錢。
任迪說:「你想要錢?」
「嗯。」
任迪頓了頓,再次確認,「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要錢?」
李峋抬眼看她。六年過去,他的身型徹底成熟,高大頎長,骨骼就像尖銳的刺刀,收鋒在體內。
「對。」他說。
任迪問:「你想做什么?」
李峋:「不用你管。」
任迪默然地看著他。他貌似隨意地站在那里,表面輕描淡寫,實則暗藏瘋狂。任迪太了解他了,他出獄後都沒有見朱韻,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那家公司。他太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那公司曾是他全部的心血和未來,現在卻被仇人掌控著。
任迪皺眉道:「李峋,你冷靜一點。」
李峋笑了,「哦,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冷靜了?」
他拒人千里之外。
任迪剛剛舒坦一點,現在又堵住了,而且比剛剛還煩躁。她一口氣把一瓶酒喝光,空酒瓶落到大理石廚台上,力道沒掌握好,咣當一聲。
「李峋,你少跟我來這套!」
酒力一涌,任迪語氣也沖了起來。
「當初你給那姓方的打瞎,逞一時意氣,又不聯系律師,又不讓人幫忙,坐六年牢,又禁止一切人員探監。你只顧自己面子,想過其他人沒?現在出來了,二話不說又要去作死,你要錢干什么,想□□?」
李峋不語,任迪指著他道:「行,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我告訴你你這次最好是能跟他們同歸於盡,也省得打擾朱韻的幸福生活了。」
李峋在聽前面的時候一直面無表情,直到最後一句,他神色終於冷了下來。
任迪看他變臉,異常爽。
「不信?」
李峋冷冷看著她。
任迪分毫不讓地對視,半晌李峋扯了扯嘴角。
「說完了?」
「沒。」
任迪揚起下巴,站到李峋面前,仰頭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李峋,這句話我很早就想對你說了——你他媽就是一自私的混蛋。」
她說得李峋嘴角弧度更大了。
「這回說完了?」
任迪轉身回到冰箱旁,又抽了瓶酒出來。
「樂隊錢不歸我管,我私人的錢都存在金城那里,你要多少報個數,明天我給你取現金。」
任迪背對著李峋開酒,酒瓶打開,聽到後面的關門聲。她轉過頭,李峋已經不在了,只有茶幾上留了一張薄薄的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