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2)

朱韻哽咽回答:「給林老師買的。」

「你要去看他?」

「嗯。」

他靜了靜,又說:「你找趙騰聊過了?」

「嗯。」

「安撫好了?」

「嗯。」

他笑了笑,「誰說沒用,挺有用的。」

李峋往地上彈了彈煙,看著飄飄落地的灰燼。

他神態輕松地靠到窗台邊。

「你可以怕方志靖,沒關系。」他一手拿煙,一手撐在窗框下,「誰還沒點童年陰影了。」

朱韻不說話,李峋側過頭,睥睨地笑道:「放心,你對他的怕趕不上他對我的怕。」

朱韻反應慢,「什么?」

李峋好心幫她總結。

「就是你怕他,他怕我,很公平。」他難得表現出和藹和耐心,慢悠悠地對朱韻解釋,「看過《動物世界》沒,只有獵物才會戰戰兢兢,盯著所有風吹草動。你怕他,所以這么多年一直關注他。而他怕我,所以我一出來他就盯著我。你不用擔心他照搬我們的東西,他要真是老老實實自己做自己的,沒准我短期還拿他沒辦法,但他非盯著我,急著踩死我,這就給我們機會了。」

朱韻聽著,沒來由地問了句,「那你怕誰?」

我怕他,他怕你,那你怕誰?

李峋靜靜看著她。

因為逆光,朱韻抓不准他的視線,只覺得那暗沉沉的影子有致命的吸引力。半晌,那黑影慢慢附身,朱韻感覺到耳邊一股熱氣,然後就是低沉的聲音。

「老子誰也不怕。」

那聲音帶著魔性,爬上她的背,絲絲麻麻。

這一句「誰也不怕」,掃得朱韻靈台清明。

李峋起身,「你把你的項目穩住,不需要跟他正面對抗,他們那個游戲我看了,只有個殼而已,最多能靠活動撐三個月。」

朱韻:「嗯。」

李峋:「我去幫你請假,今天回去休息吧。」

他剛要走,朱韻想起什么。「對了,我得到一點消息,但不確定准不准。」

李峋:「什么?」

朱韻:「我之前合作過一家it公司前不久被他們並了,里面的高管跟我說,方志靖他們好像正在籌劃借殼上市。」

李峋直接笑出聲來,「有意思,站不穩就想跑,他趕著死么?」

朱韻:「如果是真的,他們明年年初可能就會提交材料了。」

李峋神色不變,看著朱韻說:「我話放在這,我要是讓他上市成功,我『李』字摘下『木』,直接給他當兒子。」

說完就走了。

朱韻在他走後才笑出來。她一個人站在窗台邊,回過頭,瞳孔上映得全是美景。

她回家大睡了一場,第二天酒醒,懵懵懂懂昏昏沉沉,感覺自己好像做了場大夢。在洗臉刷牙期間,她隱隱回憶起夢里的細節,沖鏡子笑。

她換了一身新衣服,昂首挺胸去上班。

趙騰處理完了,還剩董斯揚,不管再怎么難以溝通,他也是公司老大,是決策者,她必須把事情跟他交代清楚。

於是之後幾天朱韻一直在找機會想找董斯揚私聊,這簡直難如登天。

她在公司干的這些日子里,最深的感觸就是她仿佛跟這位董總生活在兩個世界。雖然大學時期李峋也噎她,但現在情況完全不同。李峋再怎么噎她也都是在承認她是個有實力的人的基礎上,雖嘴不饒人,但多少有點口是心非之嫌。而這位董斯揚……

朱韻不知道他之前是被女人傷過,還是打從心底就是男權主義,見不得女人厲害,他某些觀念簡直像是上個世紀的一樣……不,上個世紀還不夠,還得再往前推,清朝也打不住,至少得明代才行,那種大家族吃飯女人不能上桌的年代。

朱韻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備才去找董斯揚「自首」。

董斯揚不愛搭理她,她連叫他幾聲都沒能讓他從手里的文件里抬起頭來。朱韻抻脖看了看,說:「喲,這么簡短的財務報表董總也能看這么久啊。」

董斯揚沉聲道:「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們太松懈了?」

朱韻見他臉變黑,趕快收斂,說道:「董總,我有點事想跟您說一下。」

董斯揚把報表扔桌上,「泡茶去。」

「……」

朱韻把話咽下,先去給他泡茶,泡好端來之後,董斯揚忙著吹氣降溫,吹了半天好不容易嗦了口,朱韻見縫插針。「董總,我有事跟您說。」

董斯揚看她鄭重其事的樣子,哼笑一聲,不慌不忙道:「說什么,是不是吉力的那點破事?」

朱韻驚訝都寫在臉上。

董斯揚放下茶杯,指著她說:「所以說女人就是眼界短,瞻前顧後,婆婆媽媽。」

朱韻完全懵住了。

董斯揚道:「你既然要用我公司做踏板,那就悶頭用好了,等榨干了資源就卷包換下一家,說這些前因後果干什么?」

朱韻詫異過後,再次被董斯揚後半句話引入思考。

她一開始的確是這樣打算的,讓李峋在這適應一下節奏,然後就走。那時候她簡直覺得自己是個恣意瀟灑來去如風的殺手。可隨著項目一點點進行,她不知不覺中融入了這個不靠譜的環境,習慣了那些不靠譜的人。於是殺手的刀收起來了,她開始把他們當成搭檔。

朱韻有片刻時間離神,董斯揚一直看著她。跟平日里的風風火火雷厲風行完全不同,此時朱韻的目光十分純潔清澈,清澈到像李峋嘴里說的那樣——

「天真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