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夢將寤(一)(1 / 2)

美人如鉤 蘇眠說 1342 字 202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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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一聲輕喚,「該上朝了。」

段雲琅望向窗外。今年,又是個大寒之年。

所有的歡喜廝磨,不過全是他自己一個人做了一場徒勞無功的春夢。曙光初露,夜霧蒸騰,他便只能匆匆自夢境中抽身而去,獨自回到王宅之中,枯坐終夜。

他轉過身,由著劉垂文給他更衣。宅中滲了秋氣,既寒且燥,開了窗又聽見左鄰右舍婦姑吵嚷,令人不耐。本朝的宗室沒什么地位,除卻太子可以住在宮中少陽院,剩下的百子千孫全都擠在安國寺東邊的大宅之中,置宮人內官,設月俸例錢,形同拘禁。陳留王的宅院緊鄰著他的二兄淮陽王,淮陽王年方廿三,已娶了五個妾室,外頭還風流無度,整日里隔牆便聽女人聲音吵來吵去,無非些雞毛蒜皮又情又孽的,直聽得段雲琅雙耳起繭。

他有時忍不住想,若阿染也同這些女人一樣,該多好?他只需隨意哄哄她,她就能開懷而笑;而況他會將她放在手心里,呵著暖著,還怕她不身心舒愜地養出膘來?

可阿染卻偏偏不是這樣的女人。

阿染的心,像個倒掛的鉤子。鉤得人心發癢,癢得盡夠了,便撕扯下鮮血淋漓,她仿佛才痛快。他不知自己的血肉究有幾升幾兩,他不知自己還能陪她玩上多久。

小內官劉垂文是跟著他從掖庭宮回來的,知道他昨晚沒能安睡,也不催促,只低了頭做事。段雲琅默了片刻,問:「袁賢已去了?」

***

往日那些幽幽夢影,終於是漸漸在這熹微薄日之下消散掉了。

不到兩年光景,這夢卻是真長啊。

一年半了,所有的執念已當消散,所有的堅持都成笑柄。黑暗里糾纏那么久,他終究是要離開了。

殷染又推了一下那鳥架,鸚鵡兀自念念有詞:「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這是一冊《金剛經》終於快念完了。又聞一聲笑,一個尖細聲音打趣道:「娘子這鳥兒,真可以成精了。」

殷染轉過頭,見是內常侍袁公公,提了裙角笑道:「袁公公莫誇這鳥兒,不然它能飛到九天上去。」

袁賢的目光微微閃爍,望定這神容慵懶的女子,雲鬢松了些許,幾縷發絲垂落在白玉一樣的頸邊,明明是纖細清婉的人兒,端的橫生媚態。雖已被褫奪封號成了普通宮人,卻不見分毫怨念顏色,反而更嬌艷了。

是個落地生根、隨波逐流的性子,是個在宮中最能占得便宜的性子。

袁賢朝後方擺了擺手,幾名侍衛便在院子里挖起土來。

殷染愣怔道:「袁公公這是做什么?」

袁賢笑道:「娘子還是去後頭歇著吧,緊閉了門窗。此處的桂樹風土不宜,有司決定改種些旁的花木。」

不過是小小栽接使的活計,卻勞了內侍省的大璫跑一趟。殷染笑了笑,拿羅帕掩了口,「袁公公費心了。」回身,提了鳥架便往內室去,當真緊閉了門。

一整夜沒有好睡,她乏累已極,身子歪在床上,鞋履一踢,便沾了枕頭。只是那三彩枕上還留了前夜若有若無的香,仿佛還有人在身畔摟著她一般。她迷迷糊糊,半睜眼望著簾鉤上懸著的那只銀香球,問他:「你為何當初要誑說是東平王送的?」

他在她耳畔低低地笑:「有什么關系,反正你猜得到。」

「你花花腸子太多,我怎么猜得到。」

「難道你還歡喜愚笨些的?」

「對啊,」她莫名有些賭氣,「我最歡喜的就是那種憨頭憨腦的田舍郎,我說什么他便是什么,我叫他往東他便不敢往西。」

「好姐姐,」他忽而柔緩了聲氣,令她心尖上猝然一顫,「你若叫我往東,我也不敢往西的。」

她閉了眼,翻個身趴在了床上,把臉埋進了褥子里。

自下了掖庭宮後,殷染偶爾做些活計,但因許賢妃照應過,也無人敢當面欺侮她。是以一日閑似一日,到後來竟至於晝夜顛倒,因黑夜里那人會來,所以白日反而成了補眠的時候。

可是這一日,卻有人來傳她了。

她跟著宮女走出掖庭宮,一路沿御溝北行,往流波殿去。流波殿的規制與旁處卻不相同,垂簾處處,復道相連,香霧彌漫,柔柔款款似個*陣。隔了雲幕香風望過去,那女子正急忙從坐榻上下來,撩開重簾到她身前攬住她手,開口便道:「娘子!真是——真是委屈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