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樂爾無知(二)(1 / 2)

美人如鉤 蘇眠說 1262 字 2022-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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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回鶻來使餞別的御宴最終定在了冬至日,麟德殿,三品以上官員、命婦、皇子、公主俱得出席,聽聞連興慶宮的老太皇太後都要抬過來。

戚冰早前到掖庭宮,看見殷染挑的一套月白綉金銀線的大袖衫襦,還笑她素得寒磣;待殷染拿出一頂素羅幃帽,卻是笑不出了。

「你倒是好心機。」戚冰半真半假地道,「遮住臉做什么?」

殷染道:「姐姐不是要戴芙蓉冠子?我看姐姐做湘妃是真真合適,冶艷中有飄逸,才是最勾男人的。」

戚冰臉上微紅,搡了她一下,殷染撲哧一笑,抬眼看她,伊人的臉色卻隱在陰沉天色里,仿佛有些郁結。

殷染不問,只是一遍遍擦拭著白玉笛。笛上有幾點嫣紅,染作梅花形狀,怎么也擦不掉。

冬至這日,她起了個大早,打水散發,細細梳妝。自紅煙升了才人,她身邊再無人服侍,自己做這些已得心應手了。只是天氣實在太冷,好幾次她不得不停下來呵暖雙手再繼續,轉頭望那門堂上,綠毛鸚鵡已凍得縮成一團。

目光再向外移,原來昨晚落了一場小雪,卻並不盡興,只在庭中地上結了一層凝滑薄冰,枯枝都不再搖擺,好似被冰雪封住了一般。

看這架勢,午後還須有雪。

張士昭給各宮送來九九消寒圖,隔著門臉望見內室中斜斜坐著的一個影。孤清的白衣,杳渺的長發,見了他,嘴角似笑非笑。張士昭腳底猝然一滑,幾乎是小跑著到了承香殿。

許賢妃披了一件袍子便出來,口中道:「何事這樣急?聖人還在眠中。」

張士昭壓低了腰,聲音細不可聞:「賢妃娘子,今年那戚才人實不足懼,那殷娘子,才是個禍根啊!」

***

淮陽王雲瑾得了林豐還報,心知高仲甫有意做這個媒,先有了八分底氣。御宴他向來遲到,這回卻冒雪趕了個早,收束齊整,往殿前一站,也有幾分冠帶風流。大風穿殿,宮女內監們忙著張羅火爐,張士昭見到淮陽王,跺腳便道:「殿下怎么來得恁早?東西尚未收拾好,可得委屈殿下了。」

「不委屈,不委屈。」段雲瑾笑著,負手在前殿踱了兩圈。張士昭吆喝著將三殿擺出一條通衢來,中間一片空地,用以歌舞百戲。過不多時,教坊司的樂伎伶人一個個抱著琴簫鍾鼓地來了,乍然緊驟起來的風雪中,段雲瑾瞥見了一抹與雪同色的影子。

白的衣,白的裙,一步步在雪地中挪著。臉上披下白的帷幕,段雲瑾看不見她的容貌。只是那步履從容坦盪,身形又柔姿款款,幾乎將他心底最深處的癢都撓到了。

怎么上回去教坊司卻沒見過這樣的人物?

「啪」地一聲,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他還沒回頭便聽他咋咋呼呼叫起來:「哎呀原來是二弟,我還道是五弟……」

他頭痛,自己和五弟難道就那么像?東平王段雲琮偏偏睜眼說瞎話:「我明明看見五弟在這里的,你是不是五弟?你莫以為自己變了二弟的樣子我便認不出你……」

段雲瑾撇了撇嘴,不想與一個傻兒多作爭執,再轉臉去,那白衣女子卻已不見。

***

段雲琅自麟德殿下的回廊拐進東亭,便看見她一個人坐在水玉欄桿旁,低頭擦拭那管白玉笛。

他看了她多久,她便擦了多久。

「你怎么來了?」終於將話說出了口,卻顯匆促,她驀然抬頭,仿佛是這才發現了他。他又亡羊補牢地加了一句:「三品以上方能來的。」

她凝著他,不言語。

他站在階上,雪片一點點覆蓋了他腳邊,又飛上他皂色的錦靴。他忽然想起四年前也是這樣大的雪,四年前的那一日,同今日幾乎一模一樣,雪花落下時,能清晰看見空中相連成一串串的白色印跡,像是平空滲出的淚痕。

他守在秘書省的窗前,從秋到冬,一任那雪花落了滿肩,將自己小小的金靴漫得濕透了。當那寒涼終於自腳底浸透全身,他才終於明白,她不會再來了。

那會兒劉嗣貞還只是少陽院使、太子家令,喘著氣哭著求他:「殿下,您便不為自己想,也為德妃想想,她就您一個孩子,便在天上,想必也時時刻刻為您懸著心……而況顏公一門老小安危榮辱,也全系在殿下一人身上,殿下怎么還這樣胡來……」

低下頭,寡淡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