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美人如鉤 蘇眠說 1745 字 2022-11-10

鍾北里告訴她,陳留王毫發無損,只是嗆了點水。倒是她自己,一開始就為陳留王擋了一刀,而後高公公下令放箭,她肩上又被扎了兩箭……

鍾北里不能理解:「你為何要救陳留王殿下?」

殷染一邊啃著湯餅,話音淡淡的:「當時未及熟慮,立時反應出來罷了。其實若待思量過了,我才不會救他的。」

鍾北里不說話了。片刻後,殷染吃完了,擦了擦嘴,道:「那幾個刺客,可查出什么?」

鍾北里道:「他們身上沒有任何信物,而且都被高公公亂箭射殺了……」

「唔,」殷染滿不在意地截斷了他的話,「那你為什么救我?」

鍾北里感到很不自在。

從這個女人醒來到現在,她一直操控著話題方向。她問什么,他就必得回答;他說不過三句話,便要被她打斷。一個冷淡、警醒、毫不在乎他人想法的女人。一個變幻不定、讓人猜不透她的想法的女人。

對方久未答話,殷染也不由得抬起頭來,審視他的臉。在小窗透入的極微弱的光線下,男人的側臉是刀削般的深峻,但也隱然露出疲憊的風霜。

鵲兒倒著實是有眼光的。

「我是平康里出身的人。」終於,他開口了,「你的母親,當年曾救我一命。」

一個奄奄一息的小乞丐,倒在了平康里一家妓坊的後門前。一個溫柔美麗的女子走出來,給他送去了一碗飯。他後來再去尋她,她卻已經不在了,聽聞,她嫁入了殷狀元家。

三句話就能說完一個故事。

而鍾北里也的確,只用三句話就說完了它。

殷染側首,看見男人微微低了頭,聲音因回憶而染上了些微不可知的迷離顏色,竟賦予了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一份不可多得的魅力。她撇了撇嘴,男人記憶中的母親與她所知的實在相差懸遠,不過畢竟男人被母親救起時尚只是個孩子,自己現在還要靠他帶吃的呢,還是不要打破他的幼年幻想了吧。

「那么,」她扯了扯嘴角,換上了一個溫柔的笑容,「我可以叫你阿兄了?阿兄,謝謝你救了我。」

她這一笑,鍾北里立時更顯局促,「不……不必。若不是陳留王當機立斷帶著你落水,只怕你……性命不保。」

殷染聞言不語,仍是盈盈地笑著。她何嘗不知段五的盤算?若在船上,死的是她一個;若在水下,死的是他們一雙。不就是比狠么,誰怕誰來?

「可是你的傷口沾了水,當時就沒處理好。」鍾北里又道,「你多躺幾日,聖人准你休息半月再去做活。」

做活?

也對,掖庭里的宮人都要罰賤役。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她又發笑了。

鍾北里怔怔地看著她笑。

「阿兄,我須勞您一件事情。」她很認真地盯著他道,「勞您幫我送點錢……」她在床上衣物里翻找一番,找出了一些零星通寶,「給許賢妃。」

鍾北里接過了,不解道:「這點小錢,許賢妃也看不上的吧?你這有點……」

「你就幫我這一回吧,」殷染笑吟吟地道,「就說,畢竟是親戚,我還要勞她多多照應呢。」

***

興慶宮中,少了一個人,仍舊一如既往地安謐而清平。

鵲兒將太皇太後用剩的午膳小心地裝進食盒,向太皇太後請示過後便提著出了金明門。宮牆下行不了幾步路,身後便有人輕輕咳嗽了一聲。

她轉過身,段雲琅雙手負後,優哉游哉地踱了過來,數日前那副撓心剜肺的癲狂情狀是再也見不出了。

他走到鵲兒面前,右手一伸,道:「給我。」

鵲兒小聲道:「這是太皇太後吩咐了送給阿染……」

「我知道。」段雲琅眼眉微挑,「給我。」

鵲兒只得將食盒遞給了他,囑咐道:「魚要趕緊趁熱吃了,點心不能經餓,一定要吃飯,幾個冷盤吃不完可以放著,我下回去收……」

她嘮叨,段雲琅卻也聽得認真,一邊聽還一邊點頭。直到鵲兒終於受不了了笑著打他一下:「快去吧!獻殷勤,冷剩飯,虧你做得出。」

段雲琅盯了她半晌,直將鵲兒盯得心中都發毛了,方幽幽嘆口氣道:「不知那個教壞七弟的人,查出來沒有?」

鵲兒一怔,牙齒咬住了下唇,緩緩搖了搖頭。旋而,她又問:「那幾個刺客,可有線索?」

「沒有。」段雲琅深深看她一眼,「想也知道,我這些日子風頭太盛,遭了許多人的嫌忌。只是尋常的人,哪有那個手段登上太液池的龍船?」

***

這一間斗室鄰著掖庭宮的浣衣房,牆壁又薄,晝夜不息地聞見捶衣搗衣甩衣的聲響,還有污水自牆縫地底滲過來。殷染一向是最懶的,她曉得這種事情無法解決,索性成日都在床上過活,躺著坐著站著跪著,偶爾下床都赤著腳踮著腳尖過去,回來再打水洗腳。

段雲琅這次來時,站在門檻外,躊躇了好一陣子。

他提著衣擺又去了隔壁,許久後回來,污水停了,搗衣聲停了,一個膀大腰圓的仆婦拎著笤帚點頭哈腰地過來將房中積水全嘩嘩掃了出去。

殷染仍在床上,因傷口在左肩,所以她朝內側躺著,不知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