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2 / 2)

美人如鉤 蘇眠說 1433 字 2022-11-10

許賢妃晃了神。

恨小七?恨素書?

原來自己剛才講的還不夠清楚?

原來自己已經在這昏暗囚牢里陪了他大半年,他竟然還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前朝險惡,他早早禪位去太極宮或興慶宮頤養天年有什么不好?眼看著河北就要大亂,眼看著二郎和五郎就要奪嫡,這個時候,他還強撐著坐在這御座上,做這個名目上的天子,生前無所事事,死後枉擔罵名,這樣他就快活了嗎?

她抓著那帛書,搖著頭後退了兩步。

「阿臻,」她輕聲喚著,段臻臉色一僵,「你總是拿自己的心思去揣測別人。你總是不相信,這世上有人真心對你好。」

段臻慘然一笑,「真心對我好的人,早已經死絕了。」

許賢妃怔怔然凝望著他,眼里泛動著遼遠的水光,許久也沒再多說一句話,終是轉身離去了。

***

十一月初五是誕節,聖人的四十四歲聖壽,也是淮陽王段雲瑾主事以來的第一個大節慶,里里外外都要扮出一副普天同慶的隆重樣子來。更何況,殷畫已經代他同高仲甫商議好了,那一份內禪的詔書,很久以前就遞去承香殿了。

段雲瑾聽聞聖人遲遲不肯畫可,他也不著急,畫可加璽,都不過是個流程,若當真內禪,他自己還要三辭三讓呢。他只是沒有料到這一切榮華富貴來得如此容易,似乎自從母妃過世,他就再沒遇到過什么阻礙,一路順風順水,便連高仲甫都要讓他幾分鋒芒。

這不由令他有些飄飄然。

投到他幕下的能臣謀士也越來越多。現在明面上看來,淮陽王與陳留王似乎是平分秋色;但畢竟少不越長,聖人已經是個廢物了,天下將是誰的,似乎一點兒懸念都沒有了。只是在誕節前日,卻有一個書生,一身布衣落拓,頭上戴一頂高高的喪帽,投到段雲瑾府下來,見了他就嚎啕大哭。

段雲瑾莫名其妙,心頭更惱火這晦氣,轉臉對管事道:「這是何人,怎么隨便就放進來?」

管事的還未接話,那人已經大聲哭喊起來:「殿下!草民是來為殿下送終的啊!君不聞,飛鳥盡則良弓藏,狡兔死則走狗烹!殿下如今領監國之重任,然則陳兵百萬,殿下所號令者幾人?藩鎮上百,殿下所掌控者幾城?殿下謀國不謀身,禍且至矣!」

話到最後,音調沖高,幾乎闔府皆聞。段雲瑾站在堂上,被他這一番亂七八糟的哭喪,幾乎手足無措。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被人看穿的羞惱幾乎要滅了頂,卻聽旁邊一聲清脆的斷喝:「誰指使你來的?妖言惑眾,好不要臉!」

卻是殷畫,不知何時已站到了堂上來,冷眉對著那人。

書生又哭又笑,拍手道:「你這婦人,可要害死二殿下了!二殿下今日殺我,明日便無人給他送終了!」

「拖下去!」殷畫眼中發紅,厲聲道,「直接斬了!」

直到那書生早已經被人帶不見了,那刺耳的哭聲還在段雲瑾耳邊嗡嗡作響。殷畫轉過身,看見他這副模樣,冷冷道:「殿下這是被人罵得魂都丟了?」

段雲瑾喃喃:「他說我謀國不謀身……」

殷畫挑眉冷笑:「天子之尊,一身即是一國,一國即是一身。段二郎,你何時才能拿出天子的氣魄來?非要黃袍加身之後嗎?」

***

用過晚膳,夫妻兩個照舊在書房里處理政務。只是段雲瑾實在心灰意懶,看妻子做得那么認真,索性將文牘都往她面前一推,自己站起身來。

「去哪兒?」殷畫頭也未抬。

「去喝酒。」段雲瑾看了一眼庭院的小窗,外頭還蒙著暗光,是從陳留王的宅子那邊透過來的。

殷畫沒有再說話。

段雲瑾走出院落,揮退了仆人,卻是信步往隔壁走去。今年落雪不厚,十六宅這邊炭火足,早都催融了;他相信這是一件好事,河北的災民可以少受些苦。

至於明年的庄稼會不會顆粒無收,那就不是他願意想的了。

段雲琅見到二兄突然到訪,顯然一怔。彼時他在庭院中擺膳,旁邊坐著大兄東平王,還有一個十分面善的女子。那女子立刻往房中避去,段雲瑾笑笑,只是笑過之後,他的表情就僵了——

他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