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他第一次覺得,郁仲驍的眼睛竟然可以這么深這么沉,猶如黑漆漆的幽潭望不到底。
片刻的寂靜過後,老梁已經站起來打圓場,其他人也跟著和稀泥,想把事情不動聲色地揭過去。
郁仲驍只潑了老趙一臉的酒,而不是憤然離場,已經算很給老梁面子。
旁人也看出,郁仲驍沒有跟趙勛撕破臉鬧掰的意思。
既然當事人打算把這當酒後醉言來處理,其他人樂見其成,畢竟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跟哪個生分都不願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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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和歡看著老趙被酒水弄濕一大塊的襯衫,剛才她有短暫的失神,雖然在這種場合,老趙的這番話讓自己難堪,但她心里很明白,老趙說的其實沒有錯,他不過是關心自己的老朋友,不希望老朋友的前途毀在一個女人手里。
——而且這個女人,還是郁仲驍前妻的外甥女。
至於郁仲驍會拿起酒杯潑人,這也是葉和歡始料未及的。
等她發現,郁仲驍已經不緊不慢地放回空空的杯子,空氣里,還有濃濃的白酒味道。
葉和歡偏過頭去看身邊的郁仲驍。
明亮的白熾燈光下,郁仲驍的眉骨高挺,眼窩略顯深凹,棱角有型的臉部輪廓透著一股子冷峻,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但這樣的沉默代表什么,在場的每個人都不會領略錯。
老梁從洗手間擰了塊濕毛巾,老趙妻子接過,一邊給丈夫擦臉一邊跟郁仲驍道歉:「仲驍,你別往心里去,他一喝多就管不住自己這張嘴。」
老趙已經從自己那席壯志豪情的話里回過神,悻悻然地看著郁仲驍,不再不依不饒,順著別人給的台階往下走:「仲驍,剛才我不是有意的,人現在年紀大了,一喝酒就喜歡亂說話,你權當我是在放屁,別跟我計較。」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吃個飯,別為幾句話鬧不愉快。」
張愷不想朋友間留下嫌隙,幫著老趙向郁仲驍說好話:「二哥,老趙最近老這樣,上回我還被他喝醉酒扯著衣服教訓了一頓,醒來後他自己倒什么都不記得了。」
「……」郁仲驍沒有說話,手上筷子不停。
葉和歡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孩,看到郁仲驍潑老趙酒,她不會感到沾沾自喜,沒有因為郁仲驍為了自己這么對待朋友的得意,就像秦壽笙那時候說郁仲驍壞話,她會反駁秦壽笙,但沒想過要斷絕朋友來往,一個真正成熟穩重的人,不會因為朋友說了自己不想聽卻確實是關心自己的話後想著絕交,哪怕朋友說話的場合或是方式存在問題。
餐廳里的氣氛一度僵持。
這也是她認識郁仲驍以來,第一次看他動這么大的怒,盡管這樣的怒沒有狂風驟雨的跡象。
葉和歡不由地抬起手覆上郁仲驍的胳臂,這個動作帶著安撫的意味。
手底下,男人的臂膀結實緊綳。
葉和歡說話的聲音略輕,帶著關心:「你也說趙政委喝多了,他剛才說的話,我都沒聽清楚,你們這些朋友好不容易出來吃頓飯,難道真要鬧到不歡而散嗎?」
說著,她輕輕晃了晃郁仲驍的手臂,語氣像在跟他撒嬌:「不要不開心了好不好?」
郁仲驍轉過頭看她,視線落在她明艷的小臉上,他的眉頭微微松開,身上凝聚的郁氣逐漸消散,他把裝著三塊紅燒肉的小碟子放到她跟前:「不是喜歡吃紅燒肉嗎?嘗嘗看。」
那幾塊紅燒肉的肥肉部分,已經被掐掉放在另一個碟子里。
正在這時,門鈴響了。
「應該是姜慧來了。」老梁妻子起身去開門,暗松了口氣,心里覺得姜慧來得正好,能緩和一下目前的氣氛。
結果一開門,擠進來的卻是姚烈。
姚烈笑著一張大黑臉,摸了摸自己的寸頭,直往里走:「都吃上了?我說別等我,你們還真不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