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宋景微了然地點頭，然後繼續專心地剪蝦須。

弄好之後，天也黑了。楊氏端著這兩樣進廚房去炒菜，臨走時對兒媳婦說道：「你快進屋里去，這里有娘就行了。」

「嗯。」宋景微甩甩手上的水珠，感到身上有一股明顯的腥味。

沈君熙把笨笨給了他爹沈東明照看著，從屋里走出來，看見宋景微在聞自己的袖子，便笑了，走過去比劃說：「我打點熱水，給你洗個澡。」

「也好。」宋景微便快速往自個的院子里去，在楊氏煮好菜之前把澡洗了。

沈君熙在屋里點亮油燈，索性拿了一本閑書，坐在桌邊等著。

「洗完澡真熱。」宋景微嘀咕道，從凈房里出來，抖了抖貼在身上的麻布里衣。他相信自己是擦干了身體的，這些粘膩是後來出的汗。

「……」沈君熙看見他出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書，聞言比劃道：「是不是水太熱了。」

「嗯。」宋景微學著他的手勢，重復了一下太熱這個動作。他跟沈君熙在一起生活這么久，還是第一次學習手語。

「……」沈君熙抿著嘴笑，含情脈脈地看著他。

「時候不早了，出去吃飯。」宋景微這么說著，卻沒有走動，而是拿著一把大蒲扇，用力地對自己扇風。

青年定定地看著他，看他洗完澡之後無暇的臉龐，看風中飛舞的青絲，總看不夠似的，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漸漸涼快下來，宋景微把扇風的動作慢下來。看見青年再看自己，他也回視了一眼。這樣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對面，斯斯文文地，甚至有點乖巧的意味。因他的臉形顯嫩，看著不過二十一二。很難想象，青年已經是個孩子的爹。

不過這是相對於宋景微而言，他在現代看慣了年近三十才結婚的男人，有些三十出頭也未必就有了小孩。至於在古代就不必說了，十五六歲當爹的很正常，那不能比較。

他慢慢停下自己的手中的蒲扇，放到一邊去，視線照樣還看著青年。

被他這樣回視著，沈君熙率先感到招架不住，移開了視線。

「你很內向。」

「……」聽見宋景微說話，沈君熙才繼續擺正臉龐看他，眼里帶著點疑惑。

「我是說，你很容易害羞。」宋景微解釋道。

「……」沈君熙刷地一下紅了臉，但是面上什么表情都沒有，他似乎不承認自己是宋景微口中說的那樣。

看見青年又開始假裝沒那回事，宋景微扯著嘴角笑起來，走到他身邊，一手撐著桌面，彎腰說：「不用緊張，我沒說這樣不好。」他其實挺喜歡看到真實的表現，一個會害羞的人，不會壞到哪里去。

沈君熙顫了顫眼瞼，繼續望著他，然後發現，媳婦的臉龐越來也近……

在彼此距離還有一兩厘米的時候，宋景微停下來，眼神專注地盯著青年的雙眼，說道：「希望我親你嗎？」

「……」連呼吸都不敢太過於起伏，以免打破了這層曖昧的氣氛，最後沈君熙僵硬地點點頭應道：「嗯。」

然後他的下巴被挑起，一份柔軟的觸感貼上來。是宋景微側著臉頰，輕柔地吻上了他。

「張開嘴……」宋景微輕聲說道，挑開青年微張的唇縫，舌尖滑入其中，溫柔掃盪。

他一邊感受著青年的唇舌在自己的愛/撫下，激動顫動，一邊感受著自己的感受，到底是什么感受。在親吻這個男人的時候，是否有半點勉強。然後他發現，親吻本身就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若是他勉強，若是他有半點排斥沈君熙，那他根本就不會有試探的舉動。

片刻之後，四唇分離，彼此之間的距離拉開了一點點。但是依然很靠近，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聲音。睫毛與睫毛之間相隔不過厘米，沈君熙伸撫上對方的臉龐，是一手細膩溫軟的觸感，讓他渾身悸動起來。

宋景微看到，青年的眼瞼在自己眼底下，忽閃忽閃地顫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出去吧。」他撐起身體，低聲說道，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備出房門。

手邊的溫熱驟然抽離，沈君熙反射性地去挽留，卻看到媳婦眼帶笑意地看著自己，他便又窘迫地收回手。

「嗯。」他淡淡應道。

也還是靜靜地待了一會兒，才一起走出去。不過經過剛才那個短暫的親吻，倆人之間的距離好像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彼此的周圍也放佛彌漫著一種曖/昧的氣息。

沈君熙很享受這種感覺，感到心里頭甜絲絲地。

這不同於幾個月前那一次親吻，那次的親吻除了身體的激動之外，他的心情並不甜蜜，甚至還有些苦澀。他很知道宋景微為什么會突然親吻自己，無非是安慰罷了。所以那次的吻是難受占了多數，他很少拿出來回味。

把宋景微從外面接回來以後，沈君熙也沒有奢望過，他會一回來就對自己好。

因此今天發生的這個吻，令他很驚喜，很甜蜜。

一起坐上飯桌的時候，沈君熙把平時自己喂食的笨笨交給楊氏，比母親比劃道：「娘，今晚讓您喂他吃吧。」

「行啊。」楊氏欣然答應道，這幾天都是自己喂食，她也習慣了。

「今晚的蝦子和炸泥鰍都很好吃。」沈東明一邊吃一邊贊美道，還饞饞地說：「要是能下酒就更好了。」

惹得楊氏說：「少做夢！你這輩子也不許再喝酒。」其實她知道，丈夫偶爾會偷著出去喝。

當然，沈東明出去外頭偷酒喝的事情，家里誰都知道。不過人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是喝得太過分的，他們也不會說什么，畢竟人生就那么一兩個嗜好，真要完全斷了，那是不可能的。

宋景微和沈君熙也知道，他們都是笑笑不說話。

「……」一轉眼，沈君熙給他夾了個蝦。

「你也吃。」宋景微回贈他一只。

「……」飯桌上的沈家夫婦對視一眼，賊兮兮地笑了。眼見著兒子和兒媳的感情，是真的越來越好，他們真的很高興。

沈君熙也很高興，夾起那個漂亮珍貴的蝦，不舍一口吃掉。

「這個蝦有什么不妥。」宋景微見狀便問道。

「唔……」沈君熙搖搖頭，連忙嗷嗚一口吃掉。他明白一個問題，假如這個蝦自己遲遲不吃，媳婦就不可能夾第二個蝦給他。假如這個蝦吃了，媳婦給他夾第二個蝦的可能性很高。

「試試泥鰍。」宋景微轉手給他夾條泥鰍。

「嗯。」沈君熙彎眼笑笑，慢慢地把泥鰍也吃了，點頭比劃道：「爹說的沒錯，好吃。」又對楊氏比劃道：「娘的手藝很好。」

把沈東明和楊氏都哄樂了，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分享著美食。這幾個美食，是自己親手養活的，親手抓起來的，更是親手處理好，親手料理。這樣的食物，吃起來格外滿足，味道格外不一樣。至少宋景微以前在酒店吃飯的時候，沒有感受過這種滿足的滋味。

「啊……啊……」笨笨啊啊叫起來，手里抓著一把小勺子，在桌上敲打。

「笨笨也餓了呀，也想吃蝦呀？」沈東明樂呵呵地道，給他大孫子夾了一只蝦。

被楊氏給罵道：「別瞎湊熱鬧，他本來就貪玩來著！你這會子又招惹他？」果然把蝦子收回去，笨笨就不依了，扁嘴就要哭起來。

「來來，寶寶要這個。」宋景微夾了一根兩寸長菜梗，遞給笨笨。

笨笨抓住那根菜梗就不哭了，快速往嘴里啃，因為有點咸咸的味道，他啃得津津有味，不多時就吃完了。

「他有牙齒。」眾人驚訝之余，很快便淡定了。笨笨的牙齒不知道有多厲害：「來，再給一根。」

沈君熙見狀，也給兒子夾菜梗，被宋景微教訓了道：「你這個太長太粗，會哽到。」

「嗯……」沈君熙只好自己吃掉，又換一根細小的。

笨笨喜歡一點一點啃，沒有哽到的危險。

「好了，你們快吃你們自己的，別再招惹笨笨了。」楊氏看見大孫子只顧著啃菜梗，竟然不吃自己喂的鯽魚粥，她挺無奈的。

「好。」宋景微專心吃自己的飯，不再夾菜給寶寶吃。他對嗷嗷待哺的小笨笨笑了笑，愛莫能助道：「你還是乖乖吃你的鯽魚粥，嗯？長大了再給你吃飯好不好。」

小笨笨只能眼巴巴地望著飯桌，吃著自己不夠鹽的鯽魚粥。

晚飯過後，宋景微抱著笨笨。沈君熙幫楊氏的忙，一起收拾桌子，再一起拿到廚房去清洗。

楊氏掛上圍裙，一邊說道：「眼下你媳婦回來了，你有什么打算沒有？」

本來要出去的沈君熙，就停住了腳步，想了想還是搖頭，他對母親比劃道：「您問的是地里的事情，還是什么？」

「嗨，你這孩子。」楊氏沒好氣道：「我當然問的是你媳婦，關於你媳婦的事。地里的事用得著你打算嗎？有你爹呢，你再學多兩年吧，再不濟還有你媳婦。」對於這個從小讀書的兒子，楊氏對他在農活上的事兒，真沒有多少期望。

實際上沈君熙在農活上也不差，他不好反駁自己的母親，便把這個問題掠過。專注思考關於媳婦……這個問題是問題嗎，他比劃道：「不能打算，也沒有打算，看媳婦。」

楊氏聞言，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她語重心長地跟兒子說句心里話：「你媳婦呢，我看著他是心里有你的，要不然這次就真的不會回來了。但是這次幸運，未必下次也幸運。你要做的就是趕緊地，把這事給定下來，知道嗎？」

「……」沈君熙默了默，比劃道：「如何算定下來？」他覺得他與宋景微之間，現在就很不錯，若是貿然再做其他的舉動，會否影響現在的關系。

「當然是給笨笨生個弟弟。」楊氏說道：「笨笨是怎么來的，你比娘清楚，娘就不去打探了。若是眼下你還能哄你媳婦給你再生個，那你媳婦就沒跑了，他永遠是你媳婦。若是你不能哄他給你再生個，你媳婦就不是你的，他想走還是會走。」

雖說話糙了點，但是話糙理不糙，細細想來還真就是這樣的，連宋景微聽了恐怕也無法反駁。

「……」沈君熙聽罷，也認同這個道理，但是要他去哄宋景微做那種事，他真的沒有想過。

「怎么著？難道你從來都不向你媳婦……那啥？」楊氏要說的是求歡的意思，但是她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在兒子面前說這個。

「……」沈君熙的臉皮也不見得比楊氏厚多少，眼見著臉頰就紅了。

瞧著兒子這副模樣，楊氏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兒子果真沒有這方面的意識。她無奈說道：「怪不得你媳婦到現在還看不上你，我若是他，我也看不上你。你是個男人知道嗎？這種事肯定是要你主動，難不成你以為，你媳婦會主動讓你……依你媳婦那種性子，那你認為有可能嗎？」

沈君熙被問得無話可說，不過想到宋景微主動吻自己的場景，他比劃道：「媳婦也是男人，他有權利選擇主動不主動。他若是願意的話，他就會……他若是不願意，我勉強不來。」

這話說的，楊氏也無話可說了。

「到底你媳婦是生孩子的那人，還是你給你媳婦生孩子？」她就只說這么一句話。

「……」沈君熙徹底地窘了。

「滾滾滾，看見你我煩。」楊氏連聲道，把兒子趕出去，不能給她生小孫子的兒子，不是好兒子。既然不是好兒子，她憑什么給他好臉色。

「……」沈君熙臉熱熱地出了廚房門，腦海里一直在回響著楊氏的那句主動，那啥……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當然不是沒有沖動的時候。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他也做過偷偷摸摸起來換褻褲的羞澀事情。但是真的要去做什么，他便……真的沒有想過。一來是因為宋景微的態度，令他不敢想。二來是本身也是沒經驗的雛，第一次有笨笨那次，其實記憶不多。

宋景微在客廳了坐了一會兒，便告別沈東明，抱著笨笨回屋里了。過了不久，看見沈君熙從外面進來，臉色在燈火下顯得尤其異樣。

「過來。」他叫道。

「……」沈君熙疑惑地看看他，依言走過去。

「你干什么了？」宋景微仔細瞧他。

「……」沈君熙窘窘地移開臉，拉開距離，比劃道：「沒有，我去洗臉洗手。」他進了凈房。

這個表現，沒有才怪。

宋景微抱起昏昏欲睡的笨笨，在屋里轉圈子，哄他睡覺。等青年走出來的時候，他向青年比劃了個安靜的手勢。

沈君熙就知道兒子要睡了，做什么都盡量小聲點，等兒子熟睡了則沒有這種擔憂。

也不用多久，宋景微就把笨笨哄睡了去，放下大床上也沒有動彈一下，睡得很熟。

「也許是白天玩得太瘋了。」中午沒能睡多久不說，下午還跟著他們出去晃了。

「許是吧。」沈君熙笑著比劃道，然後走到桌邊坐下來，拿起下午那本書繼續看。

「怎么，還不打算休息。」宋景微見狀便問道。

「嗯。」沈君熙應道，雙眼雖然在書面上，但是始終心不在焉，他心里還回盪著和母親那場談話。他越想越沒心機看書，手指在書面上滑來滑去，有一下沒一下地。

宋景微來到靠窗的羅漢床，坐在上面一邊扇扇子，一邊吹著窗外的涼風。他看到滿天的星光，點綴在深藍色的夜空中，猶如一幅華麗璀璨的名家名畫。這里的景色當真好，生活在這里，就如同一個世外桃源。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了此處，吃喝住行，覺得每一樣都那么舒適。

最主要的是，跟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也舒適。

如今那個舒適的青年，坐到他身邊來，頻頻用眼角偷看他。

「准你提議，但不一定准奏。」宋景微邊扇邊說，那大扇子的效果涼涼地。至於他為什么知道沈君熙有話要說，那最簡單不過了，這一家子不是臉上能藏住事的人。

「嗯……」沈君熙得了這准話，輕松了許多，他想了想，才比劃道：「我想給笨笨生個弟弟，你覺得呢？」

宋景微就對他側目，說道：「你要給笨笨生個弟弟？」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青年，眼神太露骨。

「……」沈君熙一開始不明白他的意思，等到慢慢明白過來以後，他已經變成晚上那道椒鹽蝦子，他比劃道：「不是我生，是你生。」而後又覺得這樣也不對，便急忙添加道：「我們一起生。」

宋景微便打岔道：「究竟是我生還是你生。」

「你生。」這一次，青年很確定地比劃。

完了以後，他抬眼觀察著宋景微的反應，眼神忽閃忽閃地，看得出來他很期待，很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