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永久的敵人 半截白菜 1919 字 2022-11-10

她並沒有在我面前多做停留,放下了那杯冒著熱氣的涼茶,她就走了,她爬上樓梯的那一刻,我才將涼茶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太苦了,下一秒,我將涼茶毫不猶豫地倒入了垃圾桶里。

再抬眼,發現樓梯上最後一個台階她的身影剛剛看不見,我看著她不見的那個樓梯口,愣了愣,好一會我才知道她應該是看到我將涼茶倒入了垃圾桶里,不過我並不在乎她是否知道。

這天夜里,我摸著月光,把那本只畫了一個少年的畫本攤開,月光下的模糊,那只有幾根線條組合起來的少年居然在畫本里對我笑,那一刻我的手心發燙,下一秒我畫了一條魚,那條魚跟晚上吃的那一條一模一樣,我在那條魚的肚子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兩個字,然而那條魚的眼睛是扭曲的。

第二天,我就感冒了,喉嚨很疼,躺在床上整個人病怏怏的,媽媽看到我沒有起床,上來看我,一下子嚇壞了,將我扶起來,想帶我去醫院,我想到那個醫生冰涼的手指,抗拒地說,「媽媽,我不要去醫院。」

「可是你在感冒阿。」媽媽很著急。

「吃點葯就好了,我不想去醫院。」我一臉抗拒,我比任何人都害怕醫院,從小鎮來到常青鎮之後最害怕的事情之一。

「媽,妹妹可能是因為上火引起的感冒,多褒點涼茶給她喝,應該就能緩解的。」站在媽媽身後的李秀這樣說著,我抬起頭,正好看盡她的眼里,那一刻我很想將她推下樓梯,她說這話是仿佛帶著得意,光是臆測就讓我想發狂,想撕爛她隱藏起來的嘴臉。

「媽媽,我不要喝涼茶!」我嘶著嗓音說道,媽媽按住我的肩膀,將我壓在枕頭上,低聲地說,「李優,你聽我說,你姐姐說得對,你要是不想去醫院就得把涼茶喝了,今天喝一點明天喝一點,就會好的,不然我就帶你去醫院。」

我緊緊揣著拳頭,越過媽媽的肩膀,瞪著李秀,李秀轉過眼神,對著媽媽的後腦勺說,「媽我去褒涼茶了。」

我心里有無數個野獸在撞牆,可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下了樓梯,而媽媽威脅的話在我耳邊不停地響起,讓我不能動彈。

我喝了那苦哈哈的涼茶,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最終沒抵擋住睡意,睡著了,再一次醒來,窗外的陽光灑在我的床頭,日頭偏西,一天就要到點了,頭很重,但是喉嚨已經沒那么疼了,我披上衣服,走出房門,從樓上就聽到樓下有人在講話,那聲音中有個細細的,好聽的聲音很熟悉,很熟悉,我的腳步頓了頓,在原地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聲音似乎是糖糖老師的,我走向樓梯,果然,大廳里被圍坐著的男人就是糖糖老師,他坐姿端端正正的,正溫文地對我父母說些什么,跟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灰色的小布包,從媽媽的表情里,看出她並不討厭這個老師,從眉梢里還能看出甚至是有點喜歡的。

我正在想著是下樓呢,還是繼續當個病患回到床上,他們的眼神就齊刷刷地朝我看來,糖糖老師朝我溫柔地笑,「你起床了!」他的聲音很細,但是讀嘴型可以讀出意思。

媽媽急忙爬上樓梯,拉住我的手,「感冒好點了嗎?你糖糖老師來看你了。」我又看向樓下的糖糖老師,我跟他實在談不上感情有多好,只能說我挺喜歡他的,但是我不是那種喜歡就會表現出來的人,他為何來看我。

媽媽拉著我下了樓梯。

樓下,爸爸跟李秀都在,他們坐在一起,李秀的手放在爸爸的掌心里,很久以前我曾經很喜歡男人的大手,認為那只寬厚的掌心可以容納下我所有的夢想,在此刻,我悄然地握緊手,努力把五根手指卷在自己的掌心里。

「來。」糖糖老師眉梢里是開心的,他不是那種開心就會大笑或者笑容很燦爛的人,但是從他的眼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開心的時候眉頭舒展,眼珠子很漂亮,溫文爾雅的氣質,他拉住我的手,將我帶到沙發上,媽媽緊挨著我坐下來,我不解地看著他。

我跟他接觸真的很少,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在我家里,還很開心的樣子。

「李優,你還記得上次我挑到市里的那幅畫嗎?」他拍著我的手,手心是軟的。

我下意識地點頭,他若是不提起,我還真忘記這件事情了,有時我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真的會遺忘這個世間太多的事情。

他唇角微勾,唇邊的酒窩立現,「你真的很有畫畫的天賦,百年難遇,我這次帶你畫的《夕落》去市里參加比賽,獲得了特等獎,這個獎項很多年都沒有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得了,今年,是你獲得的,喏,這是你的獎金。」糖糖老師拿起桌子上灰色的小布包放到我的手上。

小布包沉甸甸的,壓在我的手心,我低頭看著,很意外,很想不到,也說不清心里的感覺,只是覺得,那是錢,好像很多,它可以給楊天買外套,買一件冬天的外套,希望可以給阿姨買裙子,還可以還郭晶偷出來的那些零用錢,用我的奚落換來的,那不過就是我心里最深處的對這個世界的奚落,卻給了我金錢的回報。

等很多年以後,榮譽加身,這些金錢微不足道,而對12歲的我來說,只是看到小布包里的金錢而已。

「真的是我的嗎?」我懷疑地抬眼看著糖糖老師。

「是你的,你要加油!」他含笑摸摸我的頭,那掌心的溫暖,我悄然地扯出一個笑容,真的是我的,太好了。

「妹妹你真棒。」李秀的聲音傳來,她來到我們跟前,對著我笑,「我早就知道你會很棒的,以你為傲。」

我看著她,一秒兩秒,隨後低下頭擺弄著小布包,並沒有回應她的祝福,也不需要她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