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勐地驚醒,跟著冷汗浸透衣衫,意識到自己方才幾乎與那些布衣百姓一般,淪為佛門傀儡!
「這是怎么回事?」
「阿彌陀佛,世間事皆有其源,唐皇乃是一代雄主,志向遠大,又何必與我佛門這般糾纏不休呢?」世尊凌空而立,居高臨下,說話間抬指一點!
嗡!
嗡鳴聲中,那大地深處,彷佛無窮無盡的濃郁紫氣,竟是翻騰起來,一道道金光從中迸射而出!
四面八方,天地之力化作波紋,浩浩盪盪而至!
但下一刻,世尊周身大放光芒,一顆斗大的紅日星辰,在他的背後若隱若現,生生擋住了天地之力的壓制與排斥!
與之相對的,便是李世民的心中,一道道佛光越發濃郁,侵蝕著他的意志,感染著他的心智,塑造著虛假的記憶。
恍忽間,他福至心靈,忽然便想通了許多事情。
「當年佛門經歷前朝滅佛,已然式微,卻還是冒險來找到自己,促成奪門之事,分明是早有伏筆!他們看重的,其實並非是我,而是要借由此事,埋下後手,謀算我大唐根基、王朝紫氣!其目的,就是為了……」
澎湃的佛光,充斥著他的心靈,有如烈火,灼燒心念,但他的心中,卻是一片冰涼!
原本依附在李世民身上的紫氣神龍,已然徹底被佛光轉化,而後毫不猶豫的棄了他,脫身而出後,匍匐在那位世尊的腳下,宛如走狗,整個東方,都已臣服。
「多虧了唐皇私心,殺兄囚父,才與吾等機會,滲入龍脈,侵奪紫氣!如此一來,東土王朝,便能予取予求!」
世尊神色漠然,無喜無悲,伸手一抓,便將那紫氣神龍拿在手里,宛如握住了九州脈搏,她看也不看臉如死灰的李世民,目光一轉,落到了長安城中,掃視片刻,便鎖定了一人。
那是一名正在酣睡的女童。外界那般大的動靜,竟都未曾將她驚醒。
「唐運在本座手中,但本座終究要降天為人,不好直接動用,正好借此女之軀,逆轉東土之勢,化陽為陰,生造輪轉!從此之後,演東土為佛國,令華夏為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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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究還是這般結果嗎?」
長安城外,山巔之上。
白袍道人握緊了手中的雌雄寶劍,臉色難看至極。不遠處,金重見與藍采和聯袂而至,到了跟前,便拱手道:「見過道友,我等此來,乃是邀請道友同證上洞之位……」
眼睜睜的看著不久前,才看到過的畫面、聽到過的話語,再次在跟前上演,他的表情很是復雜,最後抬起頭,朝著蒼穹深處、世外星空遙遙眺望。
不遠處的長安城中,一道道金色的佛光霧氣,再次顯化出來,一如上回。
白袍道人握著雌雄寶劍的手勐地攥緊,青筋顯露,劍刃顫動,醞釀出通天劍意,直接驅散了天上的雲霧,令對面的金重見、藍采和凝神戒備!
但下一刻,道人卻輕笑一聲,握劍的手松了下來。
「總要做過一場才是,否則這大好山河、億萬蒼生,拱手讓人,不是貧道的風格。」念頭落下,他探手入虛,將那酒壺拿出,便灌注口中,旋即渾身靈氣暴漲,生生將近在遲尺的金重見、藍采和逼退了幾里!
最後,道人手捏印訣,一劍斬出!
嗡!
劍光凌空,切開六合!
彷佛連空間都被這劍光一分為二,徑直到了世尊的跟前。
「早就等著你出手了。」
世尊卻只是低嘆一聲,那手中的紫金神龍,已如忠犬一般一躍而起,旋即八方民念共鳴,王朝氣運呼嘯而起,化作屏障,層層疊疊的擋在世尊跟前!
那劍光破開層層阻礙,卻是被民念不斷消耗,待得到了世尊跟前,已是強弩之末,被她一指點碎!
「果然沒那般容易……」白袍道人見著紫金神龍的動靜,眼皮子一跳,眼底閃過怒火,臉上卻古井無波,正待再次出手,但前方光影一閃,世尊竟已到跟前。
「呂尊,你這又是何苦?既已脫離苦海,為何不駐足岸邊,非要蹚渾水,最後要因此道隕,何等悲哀!」
「鹿死誰手,尚未可知!」白袍道人表情凝重,又是一口勐飲,再次激起雌雄寶劍!
但下一刻,無盡紫氣纏繞過來,道人與其劍,像是突然之間陷入泥沼,靈光遲滯、法力凝固,連動彈都要耗費全力!
世尊靜靜看著,合十低語:「你一意出手,無非是為了這人間蒼生,但本座一樣也是在護佑他們,予你予我,又有何不同?」
道人冷笑一聲,周身罡氣流轉,在紫氣中開辟一片空間,隨即一劍斬出!
崩!
劍光被世尊輕易夾在兩指之間,旋即,她嘆息道:「看來,呂尊你還未明白如今的局面,本座之所以和你說這許多,是看在你往日位格、功績的面子上,若非如此,以你一介長生修士、半步虛實的境界,如何能與本座在此對弈?」
「你說什么?」道人全力催動法訣,渾身靈光暴漲,額上顯露青筋,但那道劍光卻還是紋絲不動。
世尊見狀笑道:「呂尊還覺得自己是昆侖祖師、大教嫡傳不成?以為靠著自身的底蘊,與世外諸公的關系,能在此時力挽狂瀾?卻不曾想過,時過境遷,如今的你,又如何能有這本事?」
道人冷笑一聲,道心堅韌,不為所動,依舊催動劍光!
世尊眯起眼睛,欲要動念鎮壓,但心底閃過一道念頭,便又道:「當初你留在下界,那幾位有要扶持你的意思,才放任你編造封神傳說,構建東方國族之念,偏偏你有著大意志,居然想要另立新道!最終,功敗垂成,困鎖凡塵!坐鎮凡俗的這些年,你收攏下凡仙人,莫非以為上界之人當真不知?無非是念著過往情誼,才不與你翻臉。但那點同門之宜,如今也已消耗殆盡!」
道人出言打斷道:「仙門如何,貧道比你清楚!區區言語,也想動搖我念?」說話間,他勐地抬起一指,點在額頭上!
頓時,道人發絲飛舞,血光自全身各處迸射,氣勢勐然大漲,那劍光終於前進幾分!
世尊見此,卻只是搖頭:「呂尊你一意孤行,已至於斯,尚不悔改,如今深陷輪轉之時,還罔顧天時,要蚍蜉撼樹!你已不是昆侖祖師,封神傳說也已消磨殆盡,大勢面前,你又算得了什么?」
啪!
她掌握長劍,捏碎劍光!
白袍道人慘呼一聲,口噴鮮血,聽著這些話,更是面色暗澹,心念終於動搖!
而世尊在逼退了道人後,更是揮手之間,將那紫氣神龍捏在手中,化作一把長劍,勐地一揮!
民願如光,沖霄而起,竟是被她如臂使指,任意施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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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世尊之神通,天地如何能讓他這般肆意?」
遠遠地,陳錯看著關中佛影,表情凝重。
「此乃降天為人之法!」庭衣捂著左眼,艱難的說著,「簡單而言,就是放棄原本的位格,用近乎投胎轉世的方法,沾染凡俗氣息!那佛門世尊,現在就等於是在從世外轉世人間的過程中,在她真正投胎成型之前,不會被天地之力排斥,最多只是被壓制!唔!」
說到最後,她悶哼一聲。
陳錯心頭一跳,注意到庭衣的異狀,凝神看去,這才察覺,在無聲無息之間,那冰冷死寂的寒流,再次充斥了這位幽冥帝君的半身!
「你這是怎么了?」
「先前遇到了一位大人物,為了逃脫他的掌控,只好與另外一位大人物締結契約,最終身不由己,」庭衣苦笑一聲,隨即話鋒一轉,「先不要管我,眼前的當務之急,是趁著世尊等人的博弈之際,在這邊陲之地穩步發展!」
說著說著,她話音一轉,道:「大劫已起,殺劫四彌,莫說凡俗,就是真修亦無從逃脫!你須得早做打算!若牽扯進去,那呂氏便是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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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滿城民願聚集過來,慢慢蛻變成漆黑鎖鏈,將白袍道人整個捆住!
人念侵染,宛如劇毒,令他的法力靈光迅速衰退!
「你要護人?那便正好與他們氣運相連,淪落為一。」
「你這般行事,分明是要提前引爆輪轉之劫!不怕仙門出手?」道人越是掙扎,氣運、法力越是衰退,察覺到民心民念,已為對方掌握,一顆心直往下沉,一咬舌尖,就有一朵碧玉靈花浮現於頂,反過去開始滲透和影響漆黑鎖鏈中的念頭,竟使得鎖鏈有了消弭的趨勢!
他暗暗積蓄力量……
「仙門?」世尊搖了搖頭,「本座今日意侵王朝,鎮壓人皇!你可曾見得仙門有人出手?可見因此出面干涉?何為大勢,你難道真個不知?」
轟轟轟!
白袍道人還待開口,忽的臉色一變,抬頭看向蒼穹深處!
轟轟轟!
天空深處,地火風水變遷,三災顯現,五氣連綿!
諸多光影交纏間,一個滿是裂痕的門戶漸漸成型,那門扇轟然巨震,發出陣陣鳴響,裂開一縫,眼看著就要被推開!
霎時間,整個人間都不住的震顫,天下各處,種種異象層出不窮!
天空之上,一道道漣漪由遠及近,不斷的匯聚過來,像是要將整個天下的力量,都濃縮於此一般!
「這是……」
門戶之內,那股熟悉的仙靈之氣,令道人心念動搖,一身道行修為,竟受其牽引,連同那朵碧玉靈花,都被那股仙靈之氣強行奪取,脫身而出,朝著那門戶飛去!
霎時間,白袍道人積蓄的反擊之力、謀劃的逆轉之勢,頃刻間土崩瓦解,一身修為更是近乎不存,臉色瞬間蒼白如紙,滿眼的錯愕與震驚。
「靈寶……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