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你跟老師多久沒見了？」唐林小聲問道，語氣中滿是放松的氣息。老太太沒有看他而是看向車窗外的華燈和街道。

「不記得了，好像我離開九京城之後就沒再見過，每年固定會通兩三次電話吧。彭先生是忙人，他還記得每年通電話的時間就很難得了，不像我完全閑賦在家或者在醫院里打發時光。」

唐林抬手摸摸鼻子忍不住回道，「老太太，你真文藝。我有點不適應，在你跟前我總覺得自己是個武夫是個粗人，在黃瑩跟前我都沒這感覺。」老太太臉上現出慈祥的笑容，「什么文藝，其實就是人老了開始變得迂腐，有時候忍不住咬文嚼字而已。你要多跟彭先生學習，他才是當世難得的大家。」

唐林卻詞不達意，突然改變風向，「我現在還是想不清楚，彭先生的國學已經是泰山北斗，為什么老太太你非要找一個臭脾氣大長臉的花匠將我君子之道呢？」老太太沒有回答，老太太很少不回答唐林的問題，她跟唐林的交流其實有時候比跟黃瑩的交流還要順暢，能說的話也多，沒什么顧忌，關鍵是唐林經常沒大沒小膽子也大，想起什么就說什么想起什么就問什么。老太太對他也幾乎百無禁忌，他問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很是耐心也很是細心。可是這次老太太卻沒有回答，這里邊的道理怕是只有唐林自己去回想，自己去揣摩自己去悟道了。

說實話這次之前唐林從未像外人那般覺得老太太多高深多神秘，但這次不同，這次老太太明明就在他眼前可是他卻越來越覺得老太太越來越高深越來越神秘，深不見底。他之前自以為跟老太太性格相投了解一些了，現在看那純粹是他自己一廂情願，老太太對他其實就如同一座寶藏，要去發現品位挖掘的東西多著呢，那句活到老學到老或許十分適合他現在的境遇。唐林身邊一個張嘴就罵人抬手就打人的老頭子，一個華夏國文人中的泰山北斗，一個更像是岳母的老太太。這三個人他哪個都搞不定，他能搞定的時候都是人家當他小孩子讓著他而已。

他現在越來越體會到這三個老的真是無與倫比，他之前的淺顯和狂妄與沖動。他自己覺得汗顏，不過年輕人無知無畏，他內心的那股子自信還是不會受到打擊的。梁爽的車開的很穩，不快也不慢，唐林一如既往的滿意。

黃家平房大院終於到了，正門處站著一個清麗的身影，沒有其余任何人，除了24小時站崗的標槍一般的衛兵就只有齊馨一個人。一點都不隆重，完全符合老太太的心里期望。唐林沒有扶老太太下車，老太太雖然生病雖然體虛可其實內心卻是跟老頭子一樣的倔強，他們只要還有口氣就不會讓人攙扶。

所以他當先下車打開車門，站在旁邊安靜的等著，齊馨則大步迎了上來，但她也沒有動手，只是本能的伸出雙臂左護衛狀。

「教授，你來了。」

梁小英小心翼翼的下車，不快不慢，路燈燈光下是她慈祥的笑容，這一幕此時此刻顯得特別溫馨。

梁小英上下打量齊馨，「嗯，來了。」也只是很平常卻又意味深長的三個字回應，兩人雖然從未見過，但一見面卻好像之前就彼此熟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