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2 / 2)

重生之大唐 若花辭樹 1533 字 2022-11-12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迎駕的車馬趕來,雨也停下了。

阿武與太平道:「你且回宮,我另有去處。」

太平知道她要往哪兒去,便穩穩地施了一禮:「望母親善自珍重。」

阿武唇角一揚,扶著婢女的手登上馬車,揚長而去。太平目送馬車消失在拐角,方上了自己的車駕,見婉兒要跟車,便吩咐了一句:「你也上來。」

婉兒順從。

太平見她彎身露出的一截秀美白皙的後頸,頓時感覺到一種輕柔的舒緩。三月來,她不曾有過半刻平靜,一面是將她視如己出的姑母在經受數年的病痛折磨後猝然長逝,一面是母親悲痛欲絕、陷入不可自拔的頹然之中,她尚且稚嫩的肩膀有如負了千鈞重擔。

「婉兒,」待婉兒登上車,跪坐在她身旁,太平道:「回到宮里,你便派人到玄武門看著,見到陛下車駕回宮,便來報與我。」

婉兒靜美的身形微微前傾,恭聲應諾,姿態標准得如同受過最嚴謹調、教的名門之女。

太平輕輕吁出口氣,閉上眼,思忖著進諫的言辭。

阿武站在高陽的府邸前。缺人打理,氣派的朱門紅漆斑駁,滿是破敗與枯寂。有微風輕拂,卷起門前的一片枯葉,打了幾個轉兒,掉入一個水塘中,再也起不來。

伊人已逝,半生成殤。

阿武不知自己的元壽幾何,自她去後,哪怕是短暫一刻,都顯得如此難熬。大明宮中,長安城里,處處都有高陽遺留的痕跡。她當年,錦衣輕裘從朱雀大街上打馬而過、意氣飛揚;她開府,緊鑼密鼓地網絡才俊,雖步履維艱卻斗志昂揚;她入芙蓉園,不計前塵,唯盼了卻前塵,心字成灰;她在大明宮,重續前緣,本以為一切磨難都已過去,誰曾想坎坷才剛開始。

她們的相守,歷盡磨難,到終了,陰陽相隔。

阿武獨身站在門外,泥濘沾濕了她的裙擺。許久,她拾級走上台階,伸手撫上那斑駁的朱門,微微地用力,推開。

吱呀沙啞的聲音傳來,朱門敞開,入眼便是冷寂破敗的庭院。

大約是高陽離開這里時,便放棄了此處,只留了幾個看守的仆役,待時日一久,她又從未回來過,留下的仆役便生懶怠,任府邸荒草蔓延,弄成了這副破敗的樣子。

阿武從雜草間趟過,心頭也如這荒廢了的園子一般,一點一點的荒蕪。

當年芳草萋萋景致怡人的場景與眼前的暮氣沉沉鮮明對比。

阿武一路往里,回憶一點點的被勾起。

那年百花盛放,初入宮闈的她滿心忐忑,在宮廷殘酷的爭斗之中尋一席立身之地。遇見殿下的那一天,興許便是她一生光明的起始。

四周雜草叢生,亭台石柱上皆蔓延了青苔,那些栩栩如生的假山,亦荒廢成了爛石堆。一片繁蕪景象。

阿武獨身一人,寬大的衣袖幾要拖到地上,整個人都是渾噩恍惚,她從這般滄桑暮氣的環境中穿過,心卻到了那個明媚的春日。

冬雪初:消,濕潤的草地冒出新芽,綠樹紅花,滿目皆是清純至極的風采。而今回想,連那叢荊棘都是如此動人。蒙住雙眼的她捉住了一個人,那嬌軟的身軀,那溫柔而縱容的笑意,還有掌心細膩到極致的觸感,皆都歷歷在目。

阿武的眼中已滿是淚水。這條路漫長而坎坷,細碎的石子遍布在地,踩在上面會有響聲,會咯疼腳心,她已顧不上,前方有一扇門,里面便是高陽的居所,那前方有池,曾是碧波粼粼,曾是魚嬉水草。阿武停住了腳步,無望地看著。

她想到了梅花,想到年少的殿下,裹著一身雪白的斗篷,執她之手,嫣然而笑:「梅花初發,莫要辜負好時光。」

多少年過去了,多少年過去了,殿下依舊容顏如昔。

阿武走入庭院,那處房舍已被雨水污泥所染,木質的地板爬滿了青藤,長上了雜草。阿武彎身,拔去一把把的野草,拔去纏繞的青藤。

歲月不饒人,不多久,便累得連喘息都割痛心肺,阿武坐在地板上,望著前方,恍惚之間,那里好像站了一個人,那是一抹熟悉的倩影,在不知多少個夜晚魂夢縈繞。

阿武掩面而泣,半生掙扎,半生牽絆,終究敗給命運。

多年前此處相依的兩人已陰陽永隔,她再見不到她,碰不到她柔軟的唇角,聽不到她佯怒的聲音,更無法在蕭索寂冷的也擁她入眠。

再不會有人在她輕喚殿下的時候,輕柔應答,再不會有人在她耳邊輕呼阿武,再沒有默契的相視而笑,離開了殿下的阿武,永遠都在那漫無盡頭的冷寂歲月之中懷念……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