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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允浩你來了。」李秀滿放下手上正在看的一沓照片，抬頭對走進辦公室的鄭允浩打了聲招呼。等鄭允浩走近問好後，他將那沓照片連同幾份文件推到鄭允浩面前：「看看吧。」
鄭允浩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李秀滿。李秀滿神情平靜，姿態放松，看不出他心情如何。鄭允浩垂下頭，拿起照片。
放在最上面的就是一張朴有天與兩名男子准備走入一家飯館的抓拍。鄭允浩神色一凜，大概猜到李秀滿要他看的是什么了。他馬上仔細地往下翻看，越看臉色越沉重。
原來早在去年，朴有天因為向李恩在借錢，然後由此人引見給曾做過權相宇經紀人的白昌洙。從此兩人就開始頻繁接觸。鄭允浩雖然沒有見過白昌洙，但是聽人提起過他的傳聞。白昌洙的父親曾經是韓國第一大黑道社團的第二號人物，他本人也曾在社團干過。後來做了經紀人，曾利用自己的黑道人脈控制威脅藝人。而這份調查資料里大部分的內容，是近期白昌洙頻頻拜訪黑道和娛樂圈大佬的行蹤。
鄭允浩不由皺眉。雖然調查里不可能有白昌洙跟人商談的內容，但是以鄭允浩的頭腦怎么會看不出來這些動作背後的意義。他們這是要——
「朴有天雖然背叛了s.m，但他在解約這件事里的動作就連我也要說一聲『是個人物啊』。我本以為他是已經找好了有實力的下家，沒想到他竟然是打算自立門戶。果然，還是太年輕了啊。」李秀滿語氣平淡，說出的話卻犀利無比：「不知天高地厚。」
「創建一家新的經紀公司，各方勢力都要牽扯到。財團、政府、黨派、電視台、報社雜志、黑道……這還只是圈外，以有天現在的能力是無法擺平的。不過他既然寧可解約也要離開s.m，可見是再也不想與大公司簽約吧。」鄭允浩不帶個人情緒地點評了幾句，心里卻悄悄為朴有天嘆息一聲。
鄭允浩並不在意白昌洙的黑道背景。韓國的經紀公司或多或少會跟黑道有牽扯，dsp更是人盡皆知有黑道背景的公司。如果他看不慣這個他就不用在娛樂圈混下去了。他所憂慮的是黑道向來視娛樂圈為洗錢聖地，以白昌洙的背景和經歷，很顯然他建立經紀公司的目的是幫忙某些人洗黑錢的。不像老公司已經在洗錢上有穩定渠道和足夠的應變能力，一家新創立的公司為了打開局面會急於求成。在飛速擴張的階段是最容易出事的。而且有天想的很好，借助白昌洙的黑道和演藝圈人脈自立門戶，卻沒想過以他的心機手段玩得過白昌洙嗎？白昌洙的父親雖然是黑道高層，可是自從社團老大金泰村入獄後，曾經的第一大社團泛西方派就逐漸走向沒落淪為小幫派。白昌洙能在復雜的黑道和娛樂圈混到如今的地位，可見其人的厲害。到最後誰為誰鋪路，鄭允浩實在不看好朴有天。
「既然他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接下來在韓國扳回局面就好辦多了。」李秀滿語調輕松，顯然他心中已有腹稿。
鄭允浩抬頭，趁此機會提出他思考了很久的想法：「老師，我想爭取東方神起更多的自主權，還有公司對東方神起重返日本的全力支持。我需要您的幫助。」
「重返日本？韓國還沒搞定的時候你已經開始想日本了嗎？」李秀滿嘴上調笑，眼神卻銳利起來：「而且出了這種事，你認為公司還會放松對藝人的控制嗎？」
「以東方神起在韓國的收入做讓步，這個條件夠不夠分量？」鄭允浩沉聲回答李秀滿。
李秀滿坐直身體，盯著鄭允浩：「你的意思是你和昌珉願意降低在韓國收益的分成比？你能讓到什么程度。」
「現在東方神起和公司的分成比例是6:4，如果公司能和我們達成協議，將6:4變成4:6也不是不行，甚至……更多。就看公司願意給我們多高的自主權了。」鄭允浩不慌不忙地補上致命一擊，臉上的表情沉著冷靜到極點：「老師，您馬上要卸任會長。在走之前是將東方神起交還給公司還是交給我，您應該很明白這兩種選擇對您的區別。」
李秀滿望著自己的得意門生，心情十分復雜。鄭允浩雖然沒有直說，卻把意思表達的很清楚。李秀滿雖然是s.m的締造者又是s.m第一大股東，對s.m有巨大的影響力。但是s.m是個機構龐大，內部職權劃分嚴明，員工分工協作各司其職的成熟上市公司。下台就是下台，離開了權利中心再想回來，就連李秀滿也沒有肯定的把握。他必須保證在他離開後s.m內有強有力的盟友，可以隨時支持他重回s.m。東方神起是他手上的一支王牌，09年雖然才過一半就發生了解約事件，但這一年東方神起賺的錢就已經超過了s.m營業額的60%。說東方神起能左右s.m的命運絕對不是誇張。
而當權者之間天生就是競爭關系，把東方神起交給公司就等於是交給了李秀滿未來回歸後在公司內部的競爭對手。唯有交給絕對不會跟他爭奪s.m領導權，又能保證東方神起在他手上可以有良好發展的人他才能真正放心。現在看來，最適合做他的盟友的，竟然是鄭允浩——一個公司旗下的idol。這多少讓奉行藝人要服從公司管束的李秀滿心中不是滋味。但是他又不得不同意。因為李秀滿從鄭允浩選擇放手一部分韓國利益這個舉動里，感受到了鄭允浩切中要害的取舍眼光和魄力。
東方神起是s.m的臉面，被人狠狠打臉後哪怕是為了維護s.m的尊嚴，公司也會支持東方神起復出的。更何況前期已經在東方神起的身上投入了那么多，既然還能賺錢，總要盡量從這個組合身上多撈一點。鄭允浩如果不放棄這份利益，甚至反過來向s.m開口要更優厚的條件來挽留他，s.m依舊會支持東方神起復出。但是在商言商，開公司就是為了最大限度的盈利。假如東方神起重返日本的需要付出的精力和代價太高，s.m很可能覺得不值得，認為直接榨取東方神起的剩余價值更有利。
但是鄭允浩現在降低了自己在韓國的分成比例，也就意味著s.m能從東方神起身上得到的更多，多到比起推出前途不明的新團，好好經營穩定的頂級老團更符合s.m的利益。他不需要做什么，s.m就會心甘情願地把東方神起在韓國的事業經營好。相反s.m還要為他的讓步付出交換條件，保證讓東方神起回到日本。鑒於東方神起在日本可以為s.m賺到的利潤是個十分龐大的數字，s.m本身就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市場。
在鄭允浩看似吃虧的選擇背後，隱藏著一場精心計算過的以退為進。
後生可畏。現在李秀滿的腦海里全是這個詞。鄭允浩這是在明目張膽地將東方神起連同他自身的命運握到自己掌心。而他和s.m明知道鄭允浩在慢慢脫離掌控，卻為了各自的利益，會自願選擇和鄭允浩合作，甚至是傾盡全力。
這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的力量。
「想要我幫你，先讓我看到你能做到哪一步。」李秀滿收好桌上那堆調查資料，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鄭允浩跟前：「你知道今天要去做什么吧。」
「知道。」鄭允浩眼睛微微垂下看著地面：「拜訪代言的商家，上門請求原諒。」
「你以前雖然也經常拉贊助，和人應酬交際。但那時候你的身份是歌謠界霸主的當家男團隊長，是前途一片大好亞洲之星。即使是有求於人，大家也會因為你的成就高看一眼。現在s.m腹背受敵，而你所在的組合在別人眼中已經沒有未來可言，就到了你感受世態炎涼的時候。以後你出去應酬，會聽到無數的明嘲暗諷；對你欣賞有加的贊助商，會開始對你百般挑剔刁難，甚至是羞辱；曾經被你不放在眼中的人，也會紛紛跳出來踩你。」
李秀滿問他：「你要怎么做？」
李秀滿望著鄭允浩的眼睛：你要怎么做？要忍耐嗎？要克制嗎？要委曲求全嗎？能承受這樣的落差嗎？
鄭允浩看向李秀滿，回望他的眼睛平靜地說：「不要放棄東方神起的尊嚴。」
李秀滿笑了：「交給你，我沒什么可擔心了。」
「走吧。」李秀滿拍拍鄭允浩的肩膀。這位屹立在韓國歌謠界頂端十數年、經歷過無數風浪的大人物意味深長地指點他：「允浩啊，好好看著吧，人生還長著呢~」
「是。」鄭允浩頓了頓，淡淡地笑意在嘴角一閃而逝，大步跟上前面的李秀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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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金基德拎著行李，牽著小女兒的手走下火車。他仰頭看向標注著首爾字樣的站牌，身邊是匆匆走過的人流。許久不曾生活在人群中，這一切讓他陌生如上個世紀。
張哲秀快步迎上來，接過金基德手上的行李，激動地彎腰問好：「老師！您終於回來了！」
金基德語氣無奈：「兩個徒弟都要拍電影處女作，我這個做人老師的怎么可以把你們丟到一邊，任你們自生自滅。」
張哲秀微怔：「您怎么知道我要拍電影了？」
金基德瞥他一眼，臉上寫滿了「你說呢？」這三個字：「有個人每月都跑去我跟前念新聞講八卦，你們幾個的事情我想不知道都不行。真是……頭都快被她念炸了。」
張哲秀恍然大悟，又有點面對老師檢查作業的學生的不好意思：「哦！是小師妹告訴您的？她還跟您說這些啊……」張哲秀從02年開始就有一部電影的想法，准備多時直到今年才將這部《金福南殺人事件始末》提上日程，前期工作已經准備完畢就等明年年初開拍。拍攝日期剛好跟金恩和的《向大地頭球》重合。也正因為如此，曾經做過《撒瑪利亞女孩》副導演、平時挺照顧金恩和的張哲秀才沒有接手《向大地頭球》。
金基德笑，伸手拍拍張哲秀的肩膀：「走吧。放下行李後，我們先去電影公司。」
在金基德躲到鄉下的時候，他的電影公司靠幾個徒弟的打理依舊運轉良好。金基德一路走一路聽張哲秀匯報這段時間電影公司的運營情況，走過會議室的時候，聽到里面傳來兩個熟悉的聲音。他停住腳步，伸手示意張哲秀先不要說話，悄悄走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