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自己對趙寒，應該不是那種感情。

畢竟，在趙寒突然表白的時候，她是覺得驚慌的，而不是喜悅。

接下來的這幾個小時，她也認真考慮過一些事情，仍舊覺得對於與趙寒談戀愛這件事，她毫無頭緒，腦袋里甚至沒辦法想象，那會是一種怎樣的關系。

更想象不出，如果他們變成戀人，又要如何相處。

可是……她對趙寒，也覺不是毫無感情。

她不希望他傷心，也不希望失去這個朋友。

他們過往的相處，帶給她的快樂尤其多——她是自私的希望，他們還能做朋友，永遠做朋友。

可……顯然這是沒辦法的。

兩個選項，一個是成為戀人，她覺得，至少現在是絕對沒有可能的。

另一個選項，就是不成為戀人——在周倜這個戀愛經驗為零的人眼中，這就代表著他們以後可能就會變成誰也不搭理誰。

這個選項，也讓她很低落，很難受。

顯然，現在她和趙寒的關系，應該就是第二個選項這樣。

他們成不了戀人，顯然也成不了朋友——如果不成為戀人，還硬要裝什么事兒都沒有的去做朋友，那不是很過分嘛。

別人明明很喜歡你，很想親你抱你跟你一起鼓鼓掌，你卻總在人家面前轉悠、饞人家，但又不給人家親親抱抱鼓鼓掌。

就好像……老是故意吊著人家，留作備胎一樣。

對於她來說，這樣的行為，終究有些婊。

哪怕她再想跟趙寒成為朋友，好像……也是沒可能的了。

正沉浸在這些思緒里，心情越來越低落，也越來越困，突然有人用手肘，拐了一下周倜的手臂。

她一下從半夢半醒中回神，抬眼就看到坐在身邊的趙寒正扭頭看她。

有些尷尬的坐直，她朝著趙寒笑了笑。

趙寒也感覺到了這個尷尬的氣氛，他望著周倜，仍然覺得無比難受，但從事發到現在，他也一直在思考。

思考周倜的反應到底代表了什么——她是喜歡他的？還是不喜歡？在節目上是純粹為了避開話題，還是給了他一個軟釘子？

同時，他也在思考容宇對他說的那些話——現在是他的事業上升期，並不合適談戀愛。尤其，就算談戀愛，也決不能公開。

可是……周倜是個編劇，他要想跟她在一起，兩個人要如何處朋友？

讓她天南海北的跟著自己嗎？

她顯然不是那樣一個人。

可無論將來會如何，眼下這個狀況，趙寒這樣一個人，卻有些不太能熬得住。

他每次看周倜一眼，就覺得心里癢一分——他真的沒辦法做到永遠不與她說話。

「我們聊聊天吧，你別睡覺了。」趙寒的聲音有些無力，難得的平和。

「嗯。」周倜坐正了些，看了看他。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誰都不想跟對方決裂，也不想從此不再說話；

可……和好的話，又都覺得尷尬。他們都打從心底里覺得一男一女之間，一旦有一個人開始喜歡另一個人了，做朋友真的會很殘忍。

就這樣尷尬的你看我一眼，我躲閃開眼神，我看你一眼，你躲閃開眼神………

沒一會兒工夫，兩個人就破了功，紛紛紅著臉忍俊不禁。

趙寒嘆口氣，「就當我在節目上，真的是在作效果吧，好嘛？」

他的聲音有些柔和，像是一種喃喃的低語。

周倜覺得，他更像是在對他自己說，勸服他自己。

「好。」她也放軟了聲音，心里終於平和了些。

他們就像兩個鬧別扭的朋友，在友誼接近崩潰時，都沒能舍得下，最終還是將其他東西放放下，暫時做一波救濟，將友情維持住。

「你喜歡過別人嗎？」趙寒歪著頭問她，突然有些好奇。

周倜轉了轉眼珠，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她過去的人生，真的放太多精力在創作上了，寫小說，看小說，看劇看電影，現在又是寫劇本……

戀愛啊……她既沒有時間戀愛，也因為宅，沒有機會認識什么男人呢。

趙寒看著她的樣子，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之前對田野，真的不太像喜歡——一個女人真的喜歡一個男人，不可能說分手，就立刻斬斷了感情，日後天天一塊兒工作，還能那么淡定。

那分明是沒有愛過的表現。

「喜歡過啊。」周倜終於想到了。

「什么時候？喜歡誰？來，勇敢的把你的故事講出來。」趙寒好像又恢復了一些活力。

周倜歪著頭看他，挑了下眉頭，「好吧。」

「小學的時候，我喜歡我姑父朋友的兒子，嗯，我表妹的發小。有一次，好像是過年期間，幾家人聚到一起吃飯那種，我也去了。然後……我就喜歡他嘛，就在他站起身拿東西的時候，偷偷把他椅子拽走了。然後他坐下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哈哈大笑，覺得更喜歡他了……」周倜回憶起來，面上露出了一個……很復雜的表情。

「然後呢？」趙寒興致盎然。

「然後……他再也沒有理過我。」周倜扭頭看向他。

問什么問。

「……」趙寒對上周倜有些怨氣的眼睛。

「……」周倜回望。

「哈哈哈哈哈哈……」趙寒。

「哈哈哈哈……」周倜。

兩個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們的眼神在這爽朗的笑里對上，雙方的心，突然都釋然且放松了下來。

趙寒覺得，這的確像是周倜干的出來的事兒。

她平時看起來就有些莽，雖然能力很強，也不能完全稱之為粗心大意，但卻有種男性般的直來直往，和那種英氣勃勃的倔強及好強之心。

「我可能是個男人。」周倜笑的有些虛脫，渾身發軟的靠在軟椅背中，有些感慨。

「你是！我們小的時候，要是喜歡誰，就揪她的馬尾，使勁兒欺負誰。你偷人家椅子，害人家跌倒丟臉，跟男孩子表達喜歡，異曲同工。」趙寒回想起自己年少時光，也忍不住感慨。

兩個人嘻嘻哈哈回憶起小時候的事兒，又仿佛兩個宿敵，一笑泯恩仇。

容宇坐在後排，望著他們兩個，聽著他們兩個大笑，心里百轉千回——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一點，還是該擔心多一點。

在飛機即將落地時，容宇疲憊的精神終於有些撐不住，他閉上眼，決定休息一會兒。

即將入睡時，大腦里本能的冒出一股念頭：

取經路上，總有妖精勾引師傅！

……

……

另一邊，袁朗看著屏幕上的倒數第二行字，來自周倜登機前的留言：【你怎么知道是趙寒？】

心里無限惴惴。

他看見以後，立即回復了一條：【最近不是一直在炒你們倆的cp嘛，所以，然後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結果周倜並沒有回復。

她為什么沒有回復？

是自己在也猶豫，還是不想告訴他？

那她為什么不想告訴他？難道她有些動搖了嗎？

趙寒……

袁朗努力回憶最近趙寒可能對周倜做什么，但卻覺得並無頭緒。

他即便與她住在一棟樓里，可到底也不是時刻在她身邊，怎么可能會知道。

他們一起錄節目，作為主持人的存在，趙寒可能一直在她面前晃。

是不是，當鄭珊珊欺負她的時候，趙寒出頭英雄救美了呢？

還是趙寒為周倜做了什么？

深吸口氣，原本在辦公室里看下一個投資項目材料的袁朗站起身，有些心煩。

趙寒是在什么情況下表白的？

會不會是昨天晚上？

如果是昨天晚上表白的話，那表白以後他們做了什么？

不對，昨天晚上應該是節目組那邊臨時召開的工作會議才對，他們不可能有時間獨處。

難道是更晚的時候？

袁朗將手里的材料狠狠拍在桌上，轉身走到窗邊，盯著窗外的巨大廣場和新建好的漂亮園區。

美好的風景不能分散他一分注意，也無法消解他一點焦慮。

一個國內第一強的流量男明星、一個全民偶像、一個所有年輕女人心中的王子、夢想中的美少年……居然向她表白，她會有什么反應？

肯定是高興吧？

所有女人都愛趙寒，而趙寒卻喜歡她——就算是純粹因為虛榮心，她肯定也要高興瘋了。

說不定就因為這種心理而答應……

是啊，要如何拒絕全民男神的表白？

袁朗突然打從心底里升起無限危機感，他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在絞痛。

周倜不回微信，所造成的疑慮，在袁朗的心里發生了巨大的效應，幾乎變成核彈般，整個炸開。

讓他心慌、焦躁，整個人又憤怒、又懊惱，幾乎恨不得立即開車去機場，又更恨不得能有瞬移能力，立即瞬移到飛機上，抓著周倜的肩膀，好好看看她，問問她。

想到趙寒現在還在她身邊坐著，他更加坐立難安。

在此時此刻，如果他真的擁有讓一個人消失的能力，他會將自己的人性和道德心全部踐踏在腳下，然後毅然決然的讓趙寒從此、永遠的消失在地球上。

他努力想要讓自己冷靜，盡量用理性去做分析：

周倜不是那樣膚淺的女人，她不會因為虛容心，而輕率的安置自己的感情。

可理性才一占上風，感性就又瘋狂的叫囂起來——所有的能抵抗住虛榮心的人，都是因為能夠滿足虛榮心的誘惑不夠強。

而趙寒，全民男神，這個誘惑，真的已經強大到絕對超出理性可以掌控的范圍了啊。

袁朗，你憑什么覺得，會有一個女人，能拒絕全民男神的表白？

他緊接著又想：按照理性分析，周倜以往的態度幾乎可以看的出，她對趙寒該是沒有友情以外的感情的。

但理性才將方才的焦躁、憤怒和苦痛稍微壓制，感性又再次爆炸——

人類的感情是這世界上最復雜的東西，很多時候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表現的普通，是因為她從來沒想過朋友之外的其他可能性。

可這樣的人一旦被表白，就可能會開竅。一旦開竅，說不定就要開始重新審視兩個人的關系——也許就會突然從過去看來一切正常的相處細節和情感中，捕捉到了愛情的痕跡呢……

袁朗用力的閉上眼，他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如陀螺般，圍著桌子無規律的往返、環繞，時不時滿臉憤怒的用手錘一錘他面前的桌子或牆壁。

他原本就硬朗的五官，當眉頭皺起，眼神中迸射出憤怒時，就會顯得更加可怕。

……

阿龍走到辦公室門口，透過玻璃門看見里面的袁朗後，他來來回回猶豫了十來分鍾，最終還是決定保命要緊。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科技大樓第五層——今天一整天，他都絕對不會出現在袁朗面前！

這才是人類為了保平安，應該做的最正確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