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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華頓高中一棟即將廢棄拆除的舊教學樓。樓下停了幾輛紅燈閃爍的警車,很是明亮。樓里一片黑暗,只有三樓的兩間教室亮著燈。
乍一看,像是黑暗中的一雙眼。
言溯從樓下警察的手里拿過手電筒,走進黑黢黢的樓梯間,甄愛一言不發地跟著。
從言溯接到那個短信開始,他的氣質就變了。
看電影時,安逸自在;接了短信打電話過去,人就沉默了。一路上都綳著臉不說話,清冷又安靜。甄愛感覺得到,他帶著隱忍的怒氣。
他從來都是這樣,連生氣都是淡漠又克己的。
甄愛在電話里大約聽到一些內容,死者安娜·霍普,20歲,沃頓商學院學生,司法部執法官的私生女。同父異母的姐姐正是今天結婚的新娘,安妮·亞當斯。
言溯步履很快,上樓梯時卻頓了一下,突兀地緩了腳步。
甄愛知道他在等她,本想說我不要緊,話到嘴邊沒出口,只是暗自加快腳步。
手電筒圓柱形的燈光襯得樓梯間黑不溜秋陰森森的,待拆的樓房里充斥著破敗而陳舊的腐塵味道。
真是殺人的絕佳場所。
言溯不知不覺往甄愛這邊靠近一些,低聲:「害怕嗎?」
甄愛搖搖頭,末了意識到他沒看,說:「我以前經常被關黑屋子。」
言溯的手電筒閃了閃,剛要說什么,樓上走下來學校的管理員,剛協助完調查出來,一邊下樓一邊點煙,聲音不耐煩:「臨近拆除還死人,這樓真是不祥。見鬼,好好的打火機怎么突然打不開。」
甄愛腦袋有些凝滯,用力搖搖頭,走上三樓拐角,不知是心不在焉還是怎么,腳下居然滑了一下,差點兒摔倒。
言溯反應極快,一把就將她攙住。
甄愛撞進他懷里,抬眸就見黑暗中他清幽而略顯擔心的眼眸,她的心怦怦直跳,不好意思地慌忙站穩。
言溯松開她的手臂,目不轉睛看著她:「累了?」語調沒有起伏,帶著點兒嚴肅。
甄愛以為他責怪自己走神,解釋:「不怪我,地上很滑。」
「我哪里怪你了?」這下他換了語氣,很溫很軟。
甄愛一下子心跳得厲害,不知道怎么接話。
迎面來了法證人員,帶著工具箱從第二間教室走出來,邊走邊說:
「什么也沒有。沒有腳印,沒有指紋,甚至沒有皮屑和衣服纖維。除了那個發現屍體的男學生的。」
「但也沒有那個男學生的作案痕跡……就像死者是自己跑來上吊的一樣。」
「真是太詭異了,和兩年前的案子一模一樣。」
「發現現場的那個學生嚇傻了,說他腦子昏昏沉沉像在做夢,什么都不知道。」
言溯不知聽了沒有,和法證人員擦身而過。
亮燈的是第二第三間教室。
第二間是案發現場,好幾個警察在里面,伊娃和賈絲敏也在。當年的案子里就是伊娃負責屍檢,所以這次她來了。死者已經被取下來放在地上,伊娃正在檢查。
至於賈絲敏,她不久前從n.y.t調來紐約,這起案子剛好在她們警署的轄區內。
賈絲敏看到甄愛的瞬間,臉色很古怪,很想質疑他們怎么這么晚了還在一起。但甄愛神色漠漠的,現在場合不對,她什么也沒說,只高高地抬了抬下巴,扭頭看向言溯:
「那幾個學生在案發之後都來了,暫時沒人通知家里,也沒人找律師。我們也沒通知媒體。可保密也只能維持到明天早上。在那之後……」
在場的人都明白。
在那之後,消息就再也瞞不住。媒體會更加篤定連環殺人案的推測,言溯也一定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
言溯沒什么特別的表示。
賈絲敏沖旁邊喊:「瓊斯警官!」
正和伊娃說話的一個年輕男警官轉身走過來,看到言溯還挺興奮:「嘿,s.a.這起案子和兩年前的懸案一模一樣,死者都是窒息而死,被扒光衣服高高地吊了起來。」
兩年前的案子,雖然言溯認為結案,但警方認為是連環殺人,而又遲遲找不到凶手,所以變成懸案。
瓊斯指了指教室中間的梯子,眼睛里閃著探索的光:「這次的上吊和第一次的汽車一樣借助了機械力。」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中間的吊扇上掛著一斷粗粗的繩子,旁邊有一把和吊扇齊高的人字梯,周圍的桌子四下散開。
瓊斯滔滔不絕:「凶手拴住死者的脖子後,把繩子繞過人字梯,固定在吊扇葉片上。扇子轉動帶動繩子一圈圈收緊。凶手借著繩子的力,沿著人字梯把死者往上托。等到余留的繩子長度足夠短時,再松開。這樣死者就掛在吊扇下。」
「是我的推理。」瓊斯目光渴切地看著言溯,「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線索,和兩年前一樣撲朔迷離。」
甄愛看著瓊斯期待表揚的目光,默默地想,之前那些個和言溯一起推理的夜晚,她的表情應該沒有這么傻吧。
言溯淡淡看著瓊斯:「時隔兩年,瓊斯警官的觀察能力明顯進步。恭喜你發現了最顯而易見的一個問題。」
瓊斯警官囧了,尷尬地撓撓頭,更加努力表現:「一定是兩年前的凶手又作案了!」
言溯也不直接回答,問:「樓下的警車是你們開來的?」
「是的。有什么問題嗎?」
言溯瞥他一眼:「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車輪碾掉了進出這棟樓的鞋印,其中很可能包括作案者的。」
瓊斯警官耷拉著臉,都快哭了。
言溯擰眉:「我有時真好奇你的腦袋構造……」
甄愛看不下去,輕輕碰了碰言溯的手臂。
言溯回頭,一臉疑惑:「你戳我干什么?」
甄愛不滿地瞪他一眼。
言溯眨眨眼睛,半晌之後明白了,道:「你又不喜歡我說真話了。難道我要表揚他?」
甄愛:「……」
「s.a.」伊娃沖言溯招招手,把死者的身體側了一下。言溯會意,走過去探身看。甄愛立在這邊沒有看到,但也意識得到,死者的背後寫了什么東西。
五角星圖案,「you are my medicine」
言溯斂起眼眸,似乎笑了,卻很古怪:「刻在身上的字是改不了也抹不去的。難怪那幾個學生不告訴家長,也不找律師。怕秘密會暴露。」
這話除了甄愛,在場沒人明白。
伊娃不管屍體以外的事,賈絲敏則不想顯得自己跟不上言溯的節奏,於是只有瓊斯發問:「什么意思,以前的留言不是這句話啊!這也是唯一一件和之前的案子不同的地方。我在推測是不是凶手這兩年生病了?」
言溯目光掃過去:「瓊斯警官的想象力真神奇。」後者還沒來得及欣慰,「總是用在錯誤的地方。」
瓊斯警官再次囧臉。
言溯拿手機把死者背上的字拍下來,自言自語:「刀口很深,但血流的不多。」
說完看向賈絲敏:「那幾個學生在錄口供?」
「都在隔壁教室。伊娃根據屍僵程度推斷死亡時間在案發前2小時左右。接到報案是10:30,安娜的死亡時間是7:00-8:00左右。奇怪的是,」她也覺得棘手,「所有人都有不在場證明,除了齊墨。」
言溯若有所思:「他說他在這里睡覺,一直?」
「嗯。齊墨說他最近在看心理醫生,今天他吃了葯就頭暈做夢,剛才法證人員把他的葯拿去化驗了。他雖然在錄口供,但好像嚇得厲害,可信度不高,前言不搭後語。」
「其他人呢?」
賈絲敏猶豫了一下:「其他人都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