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沒有親密的女性朋友?」
「是。」
「你討厭和女性身體接觸?」
「不僅是女……」
「是與否?」
「是。」
「甄愛是你的最終性幻想嗎?」
「……」
「甄愛是你……」
「是。」
「甄愛是那個神秘人的最終性幻想?」
「……是。」
「你是那個神秘人?」
「否。」
「你知道甄愛在哪里?」
「否。」他飛快答完,畫上句號,「到此為止。」
而妮爾問出下一個問題:「你認為甄愛被關進黑屋了嗎?」
兩人同時發聲,言溯不再作答。
他表現平穩,即使只言片語把兒時的痛處剝開,侵犯他的隱私,他依然淡靜如水,沒有憤怒,不帶悲哀。修養詮釋到淋漓盡致。
審訊室里再度陷入靜謐,言溯目光平靜,看了妮爾好幾秒,疑似贊賞:「你很會問問題。」
妮爾微微笑了一下:「我以前做過專業測謊。」
「看出來了。」言溯點頭,「一套問題的次序頻率、干擾校正、排除矛盾都設計得非常合理。」
妮爾訝了一秒,言溯竟看清了她這串問題的結構?那剛才他的回答是真是假?
眾人已無話可問,問訊暫時中止,言溯因嫌疑太大滯留在警局,不能自由行動。
組長庫珀很頭疼,一方面言溯完全符合他們對性幻想案凶手的畫像,加上蘇琪死亡甄愛失蹤,他的嫌疑更大。
按照死者都是言溯見過的人這個定律,他們推測失蹤的甄愛很可能性命不保。可現在完全沒有她的下落,就像人間蒸發了。
另一方面,協助cia調查holy gold俱樂部的里德和史密斯也沒有任何進展。
案子所有的調查和線索擰成了一團麻,疑點重重,似乎只有一個出路——言溯。
只要言溯是凶手,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
唯獨沒有證據,這點bau很清楚,言溯更清楚。
上次之後,警察一直在言溯的城堡附近盯梢,沒有異常;今天的搜查也沒發現異樣。
他們最多能扣留他24小時,在那之前,如果沒有決定性證據,就要放言溯走。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審訊上,要么讓言溯自己開口承認,要么在審問中讓言溯露馬腳。
可誰都知道,無論是哪種,幾乎都不可能。
小組成員聚在一起商量了很久,也沒想出好的方案。
像這種確定鑿鑿某人就是凶手卻偏偏不能捉拿歸案的時刻,bau遇到過。他們知道,有些高智商的犯罪就是這樣,你毫無辦法,只能被動地等待對方出現紕漏;只能等他下一次犯罪時留下證據。
言溯立在走廊盡頭,深邃的眼眸倒映了窗外的落日余暉,可那么荒蕪。
他其實想象得到甄愛現在的情況,一個人,抱著自己縮在角落里,警惕又緊張,害怕又期望,在想:s.a.怎么還不來救我?
她在發抖,卻沒有哭。
正想著,面前遞來一杯咖啡,妮爾特工搖搖紙杯:「今天晚上估計睡不成了。」
言溯搖搖頭:「不需要。我很清醒。」
妮爾收回杯子,自顧自喝另一杯:「s.a.,甄愛小姐是你的……?」
「未婚妻。」他答。
「你不要擔心,她會沒事的。」妮爾安慰。
「我知道。」
妮爾一愣,覺得疑惑,卻沒有問;沒想言溯問她:「妮爾特工,你認為我是這一切的幕後凶手?」
妮爾再度愣一下,隨即笑了:「s.a.,認識那么多年,我很相信你。但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必須的,希望你不要覺得……」
「我明白。」他打斷她的話,「可我等不了20幾個小時,不然別人會先找到她。你能看在友情和信任的份上,幫我離開這里,而不被警察追捕嗎?」
妮爾訝異:「什么?」
言溯緊緊盯著她,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甄愛並沒有被那些人囚禁,她被歐文藏起來了,他們也在找她。我必須在他們之前找到,不然……」
「可你不是說她被寄黑色照片的人關進黑屋子了嗎?」
「沒有。如果他們抓到甄愛,根本不會給我寄黑色照片,那反而會轉移警方對我的注意力,仔細一查就會發現不是我寄的。
歐文中了那么多槍,處處避開關鍵部位,是泄憤;後來的爆炸,更是無處發泄的憤怒。原因很簡單,歐文非常成功地把甄愛藏了起來,正因如此,惹怒了那個人。
他才死得那么慘。」
妮爾瞠目結舌:「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甄愛現在在哪里?」
「嗯。」言溯望向窗外,臉色寂靜,「歐文說得很清楚了。」
夜幕降臨。
庫珀警官看一眼手表,決定繼續審問:「過去七個小時了。s.a.yan呢?」
洛佩茲:「一直和他的律師團在一起,里德去看他了。或許看在里德的份上,他會配合一點。」
庫珀聽這話奇怪,眼神銳利:「你去看看。」
洛佩茲剛要動身,里德推門進來,神色緊張:「s.a.挾持妮爾特工,駕車逃走了。」
會議室里的人一臉詫異。
唯獨萊斯行政官,臉色越來越沉,忍了好幾秒,終於爆發:「別裝了!你們當中還有誰幫著他逃走!」
原本一個個詫異的人全裝愣,默默望天。
萊斯畢竟是行政官,下命令:「所有人立刻抓捕s.a.yan!史密斯聯系上級,申請調動紐約警署和fbi馬上追捕。」
夏末初秋的高速路旁,夜風一吹,喬木上的葉子簌簌墜落,從擋風玻璃前劃過。
車廂里太靜,顯得外邊的風聲尤其大。
妮爾坐在副駕駛上,不太自在;旁邊,言溯心無旁騖地開車,白皙秀美的側臉隱匿在昏暗的車廂內,像寫生教室里關了燈後的石膏人像,肅穆、清高、又……詭異。
人太冷清了,一不經意,氣氛就沉寂下來。
「s.a.,你不要太……」妮爾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揣度他此刻的心情,干脆撂下,「甄愛小姐不會有事的。」
「謝謝。」他反應很快。
妮爾瞟一眼後視鏡,後方看得見警車了:「還有多久到你家?」
「5分37秒。」
妮爾詫異,他一直在計算車速和路程?車速不斷在變啊,但考慮到他的智商,也就見怪不怪了。
「甄愛小姐在你家?」
「不在。」
「為什么去你家?」
「線索。」他像多說一個字都會死。
妮爾等了一下,看他沒有解釋的意思,繼續:「我不太明白。」
「哦。」
妮爾頭大:「s.a.,我冒著危險帶你出來,你能給我解釋一下是怎么回事嗎?」
言溯沉默幾秒,平淡開口:「cia取消歐文的軍士下葬禮,因為他是雙面間諜,還和當年alex la chance的10億盜竊案有關。」
妮爾驚愕:「什……」
話音沒落,被不想交流的言溯打斷:
「他很清楚甄愛的身份,也很清楚她面對的困境,所以他很早前就為最後一戰做准備,籌劃甄愛的安全和後路。他刻意從甄愛身邊消隱,卻在大家都以為她失去所有保護的時候挽救了她。
他早有准備,所以他會在看似不經意的地方留下線索。」
妮爾回味半刻:「你說那段錄音。」
「嗯。他說甄愛束起頭發很漂亮。」
「是挺漂亮的,這話有問題?」
「不對。」他記得,銀行爆炸後,他和甄愛一起養傷,有次歐文進門看見甄愛長發垂肩低頭看書的樣子,贊她漂亮,提議她不做實驗時披著頭發。當時言溯不經意多看她一眼,附和了一句,從此,她和他在一起時就散著頭發了。
言溯說:「他喜歡她不束頭發的時候。」
妮爾疑惑:「所以?」
言溯望一眼後視鏡里越來越近的警燈,再度踩了油門:「甄愛的發帶在我家里。」
四分鍾後,汽車飛馳到了白色城堡。
妮爾回頭望,夜幕中的環山公路上全是警車彩燈,像無數只巨型昆蟲的眼,潮水般涌來。
她壓抑住心頭的詭譎,轉身,城堡牆體在夜里格外森白,黑色窗子像人的眼洞,牆上被憤怒的民眾塗了譬如「惡魔」「下地獄」「變態」之類的字眼。
滲得慌。
言溯好似沒看見,快步開門進去。
marie聽到動靜,很快跑出來。可憐的女仆嚇壞了,始終跟在言溯身後輕訴:「先生,今天來了很多可怕的年輕人,在牆上亂塗亂畫,我攔都攔不住,他們……」
言溯三兩步上樓,冷冷清清:「你沒受傷吧?」
marie一愣,眼淚都快下來:「謝謝您的關心,當然沒有。但牆全給弄臟了,太臟了。先生,您別生氣,我明天找人來刷……」
「先別管它。」
marie愕住,先生是不是氣糊塗了,他怎能忍受臟亂?
警笛聲入耳。
妮爾往窗外看,閃爍的彩燈像漸漸拉攏的魚網,她緊張起來:「s.a.,前面不能走了。」
「車在後面。」言溯找到甄愛的發帶,疾步下樓,隨口對緊跟著的marie道,「記得給isaac喂吃的。」
marie惶恐:「先生,您要出遠門?」
彼時,言溯正好拉開城堡的後門。清冷的夜風吹進來,卷著他的薄風衣起飛,他似乎頓了一下,又笑了:「我是說,如果這些笨警察非要抓我坐牢的話。」
marie見言溯走下台階,穿著拖鞋就追出去:「先生,您是好人,您不會有事的。」
「謝謝,marie小姐。」他沒回頭,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