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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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耳浦斯一頭霧水地看著,一朵花瓣上長著深紫色脈紋的金穗花,單從外表評價,就跟其他長在河畔的同類們一般無二,可它此時卻跟被抽去了根莖的支撐似的,萼處角度詭異地一歪,軟綿綿地躺在了阿多尼斯那細膩皓白的掌心里,正如一位找到了安樂窩的醉酒流浪漢。

俊俏優雅,眉目如畫的神祗,靜靜地捧花佇立,幽綠的發絲似有煙波氤氳,無風微曳。精工巧繪的面容不復一貫的冷若冰霜,也不純然是馳騁林間的英姿勃勃,卻像清晨的朝露般,盡管清冷而澄澈,卻泛著純凈滋潤的光暈,又有不沾半分俗媚的勾人攝魄,有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俄耳浦斯在藝術方面的造詣已然登峰造極,哪怕牽掛妻子的下落,他也不忍心打擾這一畫面,畢竟它美得足以叫一切有鑒賞能力的觀者為之沉醉,被深深吸引,心笙盪漾,酥酥漸融,半點升不起要移開目光的念頭來,並有些猜到,對方之所以要躲躲藏藏的的原因了。

他站的位置有點遠,聽不清阿多尼斯到底溫和地說了什么,只能看到那雙瑩潤的黑眸里煙波浩淼,似有火光點點隱曜其中,修長如天鵝的脖頸微微一彎,那朵有幸聆聽的金穗花便樂淘淘地一顛一顛,在戀戀不舍地離開那如烤軟了的蜂蠟般香膩軟和的手心,伸出叢生的細瘦葉片,跟身旁的伙伴們觸摸。

它們起初很是抗拒,因為不滿只有平凡無奇的它被俊美的植物神和言細語,溫柔對待。但被那漂亮的人兒所徹底俘獲的它卻有一副好口才,不一會,就成功說服了嗔怒的它們幫忙傳遞消息。

越來越多的金穗花被以碰葉子的方式告知了歌者妻子的名字和相貌。

俄耳浦斯就算再遲鈍,這時也能看出什么不對勁了:「……你能告訴我,剛剛發生了什么事嗎?」

「若你的妻子真游走在阿刻戎河岸,就不可能逃得過它們的眼睛。」阿多尼斯雲淡風輕:「就在這里等消息吧。」

「哦天吶,阿多尼斯!」對阿多尼斯身為植物神的身份一無所知,俄耳浦斯先是愕然,旋即又驚又喜,語無倫次地道著謝:「再沒有比在沙漠中行走、水囊空空且既飢又渴的旅者,更對一份被慷慨奉上的甘霖感恩戴德的了。說來羞愧,一路上你總是沉默寡言,愁緒鎖眉,可一到緊要時刻,卻表現又如磐石般可靠——當然,你可比冷冰冰的它們要美麗可愛得多。請原諒我的拙唇,並賦予它恩賜,好與乏善可陳的音符一起,傳唱你那不遜於轉盼流波的明眸的可敬美德。」

「再粗心大意的看守,也不會對大搖大擺的闖入者視而不見,一千個精心的籌謀敵不過一個愚蠢的失誤。莫要被喜悅屏蔽了眼睛,就此麻痹大意。」阿多尼斯不咸不淡地看了情緒激動的他一眼,很快就挪開了視線,警告道:「你既然有閑情組織這些叫人疲憊厭煩的頌詞,倒不如想想,見到後又該如何帶她重返人間——別忘記你跟她現在,都已經失去鮮活的軀殼了。」

這話簡直就是一盆兜頭的冷水,將頭腦發熱,恨不得當場就拿出七弦琴譜寫一首贊歌的俄耳浦斯給凍回了現實。

「我會去試著求一求冥王陛下,」他想了很久,最後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說:「如果無法復活她,那我就一起陪著長居冥府吧。不論是清晨還是黑夜,野性的情火皆因愛而自發地凝聚,快樂起舞的精靈不會因缺乏聽眾的奉承就懈怠,沒有微風相攜相助,樂聲依舊盤旋。」

「我想我做出的這個決定,一定是無悔的——早在桃金娘叢中,我親吻她那因羞澀而顫抖的甘甜唇瓣時便發過誓,哪怕有一方行將就木,也永遠要陪伴對方。」

可見他對能否說動公正無私、重視紀律、統治嚴明的冥帝哈迪斯網開一面,也不樂觀地抱有太多信心。

阿多尼斯沒有說話。

他正望著嬌羞地看著自己、立了大功的那朵金穗花出神,對自己未卜的命運感到茫然。

一味的躲藏是無濟於事的,想要擺脫身不由己的困境,前提便是要變得足夠強大。

同樣生而為神,神力與職責上卻有著天差地別。他已經輸在了天資上,想叫肆意妄為慣了的高階神沒法對自己隨意下手掠奪,除了要摸索能力運作的規律與軌跡外,積累經驗和鍛煉神格外,就是做好准備,等待某天契機的降臨。

——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阿多尼斯嘆了口氣。

他們這邊的空氣額外沉重,花叢里的討論會卻越演越烈,哪里還有之前刻意維持的孤高冷傲。

「一個人對著空氣深情款款,自言自語,那人痴傻如向自己示愛的納西瑟斯。」

「我想他是在跟殿下說的……不過殿下根本沒在聽他說那些不著邊際的廢話呢。」

在幸災樂禍的笑聲後,又有的說:「雖然我也這么覺得他愚不可及,但還是小聲點,別讓溫柔可親的殿下將你的喋喋不休捕捉。」

它們登時噤聲,齊刷刷地看向神游天外的俊美神祗,默契地再把音量壓低了幾度。

「他的唇兒嬌紅豐歆,長發比生機怏然的櫻草還要鮮活妍麗,烏亮的眼仁比陛下權杖上鑲嵌的最大那顆寶石更加閃耀,吐出的語句便是歡快的深谷流泉。」

「我胸膛不再散亂空虛,已被對美麗萌生的愛慕填滿。」

「沒有奧林匹斯那些粗野可憎、老態龍鍾的丑八怪的污糟氣味,甘美得像成熟的蜜糖。」

「噢,快別把殿下與那幫卑鄙的家伙相提並論!」

冥土上的生靈對奧林匹斯的惡感一如既往的深:「那個戴長翅膀帽子的莽撞鬼,上次踩痛我的腳,明明也注意到了,卻連道歉都沒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