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2)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希臘神話]阿多尼斯的煩惱最新章節!

父女相戀在亞述是遭人口誅筆伐、恥於提起的重罪,可於居住在屹立雲端的奧林匹斯山上的諸神而言,完全談不上是值得驚怪的軼聞。

縱使衣裳半褪的阿芙洛狄特媚態畢露,脂膏般細膩潔白的肌膚泛著叫人心笙動搖的艷麗色澤,此次飢渴難耐的對象還是她往日視若珠寶的愛子厄洛斯,宙斯在意的卻不是被羞辱冒犯的天倫,更不准備拘管她的放浪形骸,而是眼神古怪地任由思緒飄到了別處。

雄鷹若曾在挺拔的青松上築巢,便會對稀疏矮小的灌木不屑一顧;銀魚若曾入過寬闊無邊的大海,便不樂被陰暗狹窄的溝渠拘束;慣了將珍饈大快朵頤的胃囊,又怎么可能被青澀的幼芽輕易滿足?

他覺得有趣地摸了摸自己因初生的短須顯得毛糙的下頜,以苛刻的目光丈量了番小愛神腿間那物的長度,心忖那怕是還不如他的一根指頭來得粗壯。

宙斯看著看著,忽然就笑了起來,這笑帶出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快意——他固然貪戀美神的妖嬈軀體,然同時也不喜她的若即若離,那是仿佛將一切迷戀都把玩在指尖所浸著的珊瑚盆里的游刃有余。

司掌喬武的雷霆之力的神祗自然能在一片嘈雜里挑得出人敲的鼓點,宙斯一眼就看出這違和的神魂顛倒是愛神的手筆,讓隨心所欲地操控愛的自負神祗因愛丟盡臉面,使玩弄軟弓金箭的射手成為千瘡百孔的靶心,那位性情冷凜的兄長盡管只是要懲治她的大膽冒犯,這次的做法卻正中他的下懷。

除了顏面掃地外,她沒受到任何實質上的傷害,他索性故意不解開金箭的效力,又叫住那朵被厄洛斯的血洗得通紅的雲,幸災樂禍地命它將愛神送到正為她的失蹤而焦頭爛額的阿瑞斯的殿前,自己卻在稍作停頓後,直往冥王剛才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快讓我挽留你匆匆離去的步履,去我那尚能入目的宮殿好好休息一會,叫它也有幸因天性高貴的你生輝。」見那對並肩而行的背影,宙斯輕笑了聲,聲情並茂地邀請著:「親愛的兄長,我尊敬你,卻不只是因你是與我血脈相連的同胞弟兄。快聽我幾句勸說,雖知你不愛被口是心非的恭維包圍,然而光執偏見地遠避又未免太矯枉過正,詩歌與墓志銘是截然不同的篇章,後者大可以簡明扼要,然前者若不夠華麗炫美,就不會令人想要拜讀。你我曾淌洋在同一片溫暖的水域里,共同抵御一個暴戾的君主,收獲一般無二的偉大勝利,我自會體恤於你。這份無法磨滅的情誼自血脈而起,又從它延伸出去,便如山澗清泉匯入小溪,小溪又凝聚成漫漫長河,流入橫絕的大海。距離隔絕不了兄弟間的聯系,雖久未見面,卻始終如當初的親密。」

本正牽著愛不釋手的寶物盡情地享受著林間漫步的樂趣,哈迪斯平白無故地被擋了前路,不得不停下腳步,一言不發地看向這糾纏不休的虛情假意。

綠幽幽的眼眸似一潭永遠興不起任何波瀾的死水,卻又犀利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半晌,他仿佛純粹是質疑地反問:「親密?」

宙斯被看得不虞,臉上倒完全沒表現出來,只猶如沒察覺到其中的嘲諷意味地一派輕松:「正是這樣,也好讓——」

哈迪斯毫不猶豫地拒絕:「免了。」

宙斯對這答案卻有所預料,此時也沉住了氣,雲淡風輕地說出了真正的來意:「大約是不適應歡樂氣氛的冥府主宰遠離奧林匹斯太久,對規則的了解也多少有些欠缺。說來有些掃興,又大約很不湊巧,被你鍾愛的這朵側金盞花的轄地遠在莎孚,那一向是被陽光雨露所眷顧的地方。將枯乏的冥土統治得井井有條的你得了無形的報償,棲息在上的靈魂與生命對賜予他們這安寧一切的君王勢必心懷尊敬愛戴,而熱衷於馳騁山林的植物神也有著他該背起的責任。盼歸的崇拜者在翹首以盼,哪怕再精力充沛的幼獅也不願離巢太久,玩興再濃的游子終有返家的一日,正如水仙不該被遺忘在干旱的砂礫上,這被那座美麗森林的生靈們深深思念的庇護者,也該回到他來時的地方去。」

「錯。」

由他鬼話連篇,哈迪斯神色淡淡,答復卻很是斬釘截鐵:「他已歸冥府所有。」

阿多尼斯:「……」

苦於挑撥離間的宙斯尚在場,他在不安之余也不好問個仔細,只得借微微頷首來掩飾眼底的困惑,不叫心懷詭計的神王窺見。

宙斯卻狡猾地笑了:「若這軌跡是被命運三女神銘刻在銅碑上的那般,我會只當這一切從未發生,不來逆你意,然而從神格難以徹底融入的他身上,我卻遺憾地連弱如夜風中飄渺的柔馨也感受不到,唯有極其清晰的、還未被冥地羈絆住的自由所散發出的氣息。」

光是賜下神職和神格,是不足以叫一位自然誕生的神祗改變歸屬地的。

或許是這點太過證據確鑿,哈迪斯蹙著眉,稍作沉吟,忽將雙叉戟的柄處往有柔軟草茵覆蓋的地上輕輕一敲,連半點抵抗也無的地面柔順地破開,一個足容納兩人進入的豁口憑空出現,往里看去盡是黝黑深邃,那是通往冥府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