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2 / 2)

她高高興興地在天後的傷口上又踩一腳:「更何況,深深陷入愛情的人眼里,連帶來快活的茵茵草地就是溢滿薔薇香氣的大床,埋首在柔軟雪白的胸脯中,尊卑便顯得無足輕重,而可悲的人嫉妒地只能選擇去嚴厲斥責和阻攔,也不過如踐踏農地的牛蹄那樣,可憐可悲可厭又可氣罷了。」

她話音剛落,聽得怒不可遏的赫拉正要反擊,由通體漆黑的雄壯馬匹拉著的冥王車輿,好巧不巧地趕在這時來到了。

在諸神看來,冥王哈迪斯仍一身黑袍,即使赴宴也是面無表情的,不似他人口中所說的那般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雖然他收斂了身上源於死亡的神力,可氣勢依然攝人,讓低階神們心生恐懼的是,但凡被袍腳舔舐過的鮮花綠草,都無一不被奪走生命力地枯萎焦黃,黯然凋零。

不過,冥王冥後之間感情不睦的猜測很快被他溫柔地扶冥後下來,又順理成章地用一只胳膊親昵地攬住冥後腰的舉動給擊了個粉碎,隨著他們親密相伴著走進會場,連歌者舞者都禁不住慢了下來,或是光明正大,或是若有若無地打量著這對冥府身份最尊貴的夫妻。

不說其他初次見到植物神,被那美麗絕倫的容貌驚艷得說不出話的低階神們,連費盡心思想博這突然對自己不屑一顧的美人一笑的宙斯,和先前暗暗下定決心要遠離他的阿芙洛狄特,都把那些誓言忘得一干二凈,為之著迷的視線不管不顧地死死黏在了他身上,怎么都移不開。

他穿了件與哈迪斯身上的如出一轍的黑袍子,更襯得肌膚如飄飄初落的新雪般光澤瑩潤,頰上蘊含的淺粉,是盛放的繁花都自慚形穢的嬌美,而那襲及膝的墨綠色長發隨意披著,順滑無比,隱隱有夜間的星辰般的淡光流竄。

他身形修長,腰板挺直,雙腿筆挺,吐息平和,步履如在花間起躍的蝴蝶般輕盈,周身的線條都是無可挑剔的柔美流暢,氣質溫和似溪澗的潺潺流水,奇異的是,當他跟高大的冥王並肩走在一起時,卻也絲毫不顯得遜色。更讓人驚嘆的是,剛被冥王踏過且奪走生命的綠靈,只消接觸到他的氣息,便重新獲得了充沛的生命之源,欣喜綻放。他前額飽滿,那形狀優美的唇似花瓣般柔軟,而高挺的鼻梁兩側,一雙黑眸里含著沉淀的夜幕,卻不曾被濁跡沾污,美麗中也不帶一星半點的侵略感,轉盼生波。

她還記得哪怕是被他不帶任何感情地凝視的時候,冰冷純粹的烏色也足令她酥軟欲融,魂消骨軟,迷戀萬分。

許久不見,他的精神氣貌卻更好了。

等他們若無其事地落座,阿芙洛狄特才逐漸回過神來,收回痴迷的目光,胸中彌漫開來的痛楚卻仿佛被酷暑的熾日灼燒過。她無比心酸地想,她付出的所有柔情蜜意都被阿多尼斯棄若敝履,小心翼翼的親吻被視作劇毒,連一個再輕柔不過的擁抱也被厭惡地抗拒。

那憑什么,對愛情一貫不屑一顧的冥王,偏偏熔了鐵石鑄就的心腸,得了世間至美的青睞?最美的男子便該與最美的她在一起,讓奇跡的絕美容顏通過結合和繁衍來永存,這才對得起自然孕育出他的美意。

阿多尼斯只以為眾神的突然噤聲是表達對他們的不歡迎,倒是不以為意,剛找到給他們預留的位置想要坐下,就被哈迪斯不動聲色地攔住了。

他投以問詢的目光:怎么了?

只見哈迪斯先行坐下,然後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雙臂——

要抱著他坐。

阿多尼斯看懂了他充滿期待的示意,艱難地憋出句拒絕來:「這種場合……」

哈迪斯看出他的不願,難掩遺憾地收回了手,卻重新站起來,淡定道:「那換你來。」

阿多尼斯哭笑不得:「那還是你來抱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