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無梯近她心(七)(2 / 2)

「不管怎樣,你得先讓我看看路再走啊。」我說完,負著她走向石丘的頂端,花海的全貌還沒看著,倒先被一把崩了琴弦的古琴所吸引。

黎丹躍至琴旁,輕觸琴額上脫漆的徐音二字,異道「這是我師父的琴。」

我剛要問她師父為什么會彈琴,蠱母在我手上蠻勁一扭,蹦上瑤琴沖著黎丹揮舞足觸,警告黎丹不許再觸碰。

以蠱母多年來不間斷對隱蠱灌毒的行為猜測到「這琴對它來說很重要,難不成這只蠱母是你師父養大的。」

「或...許吧,難道蠱母知道你會彈琴所以才對你這么好的?」黎丹也有所推斷。

「這就不對了,我學琴的時候你師父應該已經不在好多年了,我也絕對不可能認識這蠱母。」當我觸碰瑤琴時,蠱母欣喜的躍上我肩頭,揮動足觸示意我彈琴。

「琴斷了弦,琴身也不知道被一曝十寒了多少年,根本發揮不了正常的聲線,彈不了的。」蠱母全然不懂我的為難之處,七八根足觸拽著我的雙手直往瑤琴上拉。

「別太為難人了,這琴沒有弦,我是真彈不了。」我沒好氣的甩開它說道。

蠱母立起半截身體,兩排眼珠子血氣騰騰的看著我,飛蟲像受到極大驚嚇,從天而落,滿地貼行,嘩嘩亂躥,整片花海池都在蟲王的威嚴下膽寒得花枝亂顫。

當甬道中驟然傳來蟲潮的呼嘯,我便知道是拗不過了,只能從脖子上取下師姐給我的琴弦,道「行了行了,大肥蟲你也別生氣,我量力而行,彈得不好你也別怪我。」一根雜糅繩剝離成兩三根,再安放琴枕,調試玉質蠅頭絨釘,過了兩三刻中勉為其難的摁著濕漉漉的弦眼,單手發聲。

「這松垮垮的琴弦,能彈得動嗎?」黎丹質疑的問。

摩挲著琴額上的徐音二字,推斷出黎丹師父喜好的樂理,笑道「你還真把這大肥蟲當人了?我彈什么不都是在對牛彈琴嗎,一首碣石調幽蘭還是綽綽有余的。」

話雖如此,可是手剛上弦,琴就開始跨調,哐當嗡...吱吱,音調是越彈越低,我只好一根接著一根換線,彈出下樓梯一般的音色。

琴彈得詭異,我也彈得難受。

黎丹在一旁咯咯的嘲笑「大頌樂師的徒弟,本事不淺嘛,你看蠱母聽了你的琴聲要死不活的了。」

我努力順行音調的節奏,沒太多分心的余地,偶爾用余光謹慎瞟了瞟蠱母,見它不是在翻跟斗就是隨節奏懶懶的甩動足觸,真是一副喝醉了酒的樣子。

「交泰宮中山嵐徐徐,一曲緩行之幽蘭,應情應景,絲絲入扣,夠它聽的。」畢竟蟲又不是人,只聽自然不通樂理。

這蠱母也是陶醉,黑不溜秋的身體,扭著扭著就從石丘上滾了下去,以蠱母的體質這一滾倒不要緊,只是嚇壞了周圍了的蟲族,嘩啦一聲,所有昆蟲都五體投地,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去打攪蠱母的視聽享受。

當昆蟲從藤蔓上褪下,就像揭開交泰宮的一半帷幕,讓山下景態一覽無余,其中包括老師的大頌琴舍。

我練琴的地方居然在交泰宮的眼皮子底下,看來這才是嫁身蠱母認識我的原因所在。

我有些茅塞頓開,恍然的問「耘姬,你師父是不是叫禾孝。」

黎丹表示很驚異,顯然不明白我是怎么知道一位死在我出生之前的密使「你怎么可能認識他?」

「原來真的是他,或許你師父沒告訴過你,他曾是大頌樂師的徒弟之一,也是我從沒見過的師哥。」我苦笑著搖搖頭。

黎丹的拳頭下意識握了握「我之所以不知道,是因為,他為人很冷漠,極少論及自己的私事。」

「我師父和他比起來也好不到那去,畢竟都是絕頂高手,孤傲冷漠都應該有,他不說是因為性格,你也別太介懷了。」我試著告慰道。

「小屁孩還懂得挺多,倘若以後你修煉了毒織術,會變成師父那樣的人嗎?」

黎丹或多或少都變成了另一個禾孝,不論想不想,誰又會當著面說自己想要當個不好的人,我一臉悵然,無奈的說「我修煉毒織術只為自保,含元洞不適合我,南疆也是。」

黎丹點點頭「那你准備多久離開南疆?」

「我是去是留,都要看師父的心情。」想到前幾日我惹出的亂子差點湮滅天芻門,搖搖頭「也要不了多久了你放心吧。」

「有中原人在苗族里多待一天,誰都不會放心的,勸你也少惹點是非。」面罩勾勒著黎丹高傲的下巴,一副苗疆正主的口氣,告誡我。

還以為她會安慰我呢,我自嘲的輕哼一聲,真是自討沒趣。這樣的心情也實在彈不下去琴了,雙手一扶「再上一層應該就是蟲池了,我們繼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