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2 / 2)

這樣的自己,就算離婚了,能怎么樣呢?她想起孫紅霞,孫紅霞離婚後,大家都笑她,相親了不少人,但都沒合適的。

她能做出這個沖動的決定嗎,她能負擔這個後果嗎?她願意去接受七大姑八大姨的質疑嗎?

冬麥臉都憋紅了,她的手指在顫,她最後終於咬了咬牙,她明白自己還是得忍,也許有一天她可以一走了之,但現在還不行。

所以她什么都沒說,低頭挑了個地兒,拎了一袋子羊毛,打開來,羊毛皮子的味道沖撞而來,她抿著唇,忍受著那嗆鼻的難受,低頭干活。

王秀菊吵嚷了幾句,見冬麥根本不理這個茬,加上旁邊又有人勸,也就不說什么了。

可自己想想,心里還是難受,如果自己有錢,或者自己有底氣,也不至於如此。

周圍的女人重新說說笑笑起來,冬麥低著頭,手里剪著羊毛,眼睛卻慢慢地有些模糊了。

她抬手用袖子悄悄抹了一把,覺得很可笑。

其實不就是被說兩句,有什么好矯情的,回去馬上吃葯,吃中葯,懷上了,她當娘娘,讓王秀菊伺候她!

正想著,聽到前面動靜,一抬頭,就見沈烈從屋里出來,看了她一眼。

她才猛然意識到,他剛才竟然一直在屋里,也就是說他都聽到了。

他肯定也知道自己說謊了,自己是回娘家,並不是在洗衣服。

冬麥臉上便仿佛被火烤著,烤得火熱,她連忙挪開了眼睛。

沈烈也沒看她,過去了旁邊灶房了。

很快,他拿來了一個簸箕,冷冽的空氣中便飄來了烤紅薯的甜香,冬麥看過去,簸箕里是紅薯,放在熱灶台的灰里慢慢地燜熟的,紅薯都不大,也就是三指粗細的小紅薯,但是外皮烤得焦脆,一看就好吃。

沈烈將那些紅薯分給大家,說是犒賞大家的,一群人自然是喜歡,都笑哈哈地去挑了一根,冬麥沒動靜,低著頭繼續干活。

她又想起來陵城時想吃的紅薯,同樣是紅薯,農村里隨處見,但是到了城里就那么金貴,要兩毛錢一個呢。

她正傻想著,眼前冒出來一根紅薯,算是比較大了,外面依然是烤得酥脆,紅薯皮干裂著翹起來,露出來里面紅薯瓤。

順著那紅薯,她看到了沈烈。

沈烈笑看著她,溫聲說:「嫂,給你這個,這個大。」

冬麥搖頭,澀聲說:「我不想吃。」

沈烈看著她泛紅的眼睛,沒再說什么,直接將紅薯塞到她手里,便起身忙別的去了。

冬麥默了一會,還是剝開紅薯,嘗了一口,綿軟的甜,在這干澀的冬天里,格外香美。

中午回到家後,冬麥二話沒說就開始熬葯了,熬葯的時候把門窗關嚴實了,她不想讓人聞到什么味道。

熬了半天才熬好,味道並不好聞,濃烈的葯味直沖鼻子,不過冬麥一點不覺得嗆,她身上被人印下了恥辱,她需要洗刷。

如果吃葯能讓她懷上孩子,那她願意天天喝。

熬好靜晾了一會,她望著那棕黑濃稠的葯汁,端起來,捏著鼻子一飲而盡,喝完後,最後一口差點從嗓子眼泛出來往外吐,她硬生生咽下去了。

林榮棠回到家,看她竟然沒做飯,反而在收拾葯渣,嚇了一跳,一問才知道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那散發著濃烈中葯味的葯渣子,愣了一會,才說:「這葯挺難喝的吧?」

冬麥卻一臉平靜:「葯哪有不苦的,苦了才能治病。」

林榮棠望著冬麥,喉結滾動間,他眼圈一下子紅了。

他差點就脫口而出,你沒病。

深吸口氣,他背過身去,收拾著旁邊的柴火:「冬麥,其實我並不在乎孩子,我們可以不要孩子,我說了,娘那里,我會擋著,我和咱娘說。」

冬麥笑了笑,卻沒說什么。

她現在知道,他說什么都不管用的,如果他們沒孩子,哪怕他將醫院檢查結果藏起來,所有的人也會默認為,是她生不出孩子,不下蛋母雞的恥辱會印在她身上,她將失去了她作為農村女人最大的價值。

沒有人能夠幫她,只有這讓人嘔吐的葯。

林榮棠看她笑,心里更難受了:「如果吃了葯,我是說,萬一,萬一吃了葯,咱依然沒孩子,你說能怎么著?」

冬麥:「如果依然沒孩子,那我們肯定就離婚了,我不能耽誤你,我也不可能一直受娘的氣。」

說完,她起身就去擺弄她的兔子了。

林榮棠便沉默了,呆呆地蹲在那里,看著地上的棗樹葉子,早已經枯黃干癟的葉子,被風一吹,就那么簌簌發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