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她穿著棉襖,所有被掐過咬過的地方都很好地遮蓋了,他怎么會看到。

沈烈轉過身,嚴肅地望著她的背影。

纖弱的背影,讓他想起最初他見到她的那個早上。

他正色道:「如果你無法接受,可以去公社的婦聯尋求幫助。」

冬麥沉默了很久,終於道:「第一,他沒打我,第二,和你無關。」

沈烈笑了下。

她竟然說他沒有打她。

現在的她,也許很好地掩蓋了身體的傷痕,但那天他聽到了她哭的聲音。

甚至她現在的眼神中也流露出瑟縮,那是被打過的人才有的。

他握著手中的簸箕,淡聲說:「冬麥,我現在對你說這個,並不是因為我叫你一聲嫂,也不是因為你是冬麥,更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你作為一名女性被家暴了。」

「我以前是一名軍人,現在雖然退役了,可有些東西刻在我骨子里,這種事,我看不下去。只要你說句話,我竭盡全力,也會幫你討回公道。」

冬麥緩慢地轉過身,看向沈烈。

沈烈目光坦然,那是敢直視一切的目光,誠懇,無畏,正直。

這讓冬麥想起中午時候迎視太陽的感覺。

冬麥心想,她好像以前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沈烈,從一開始,她就對他抱有偏見。

但其實就像劉金燕說的,他這個人確實不錯,和村里很多男人都不太一樣。

甚至那天在那種情況下,他都克制住了,並沒有欺負自己。

他並不是和林榮棠同流合污的人。

冬麥過了很久,才說:「謝謝你。」

也只有三個字而已。

她轉過身,走進了大門。

冬麥做了飯,自己吃了,又喂了兔子吃了白菜。

其實大白菜是人吃的,喂兔子太糟蹋了,不過冬麥喜歡,她喜歡這只兔子,她現在甚至覺得,周圍的人都很陌生,她孤立無援,沒有人理解她,只有這只兔子能明白她的處境。

她抱著兔子,看它蠕動著三瓣嘴兒吃白菜,白菜一點點被吃下去,她心里竟然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切了一點紅薯給它吃,不過看起來比起紅薯,它更喜歡吃白菜。

晚上時候,冬麥抱著兔子逗的時候,林榮棠回來了,他疲憊而憔悴,仿佛把一輩子的力氣都耗盡了。

「冬麥,我們好好過日子吧,以後我們不要孩子了,我去和我娘說,就告訴她,其實是我有毛病,我沒法要孩子,這樣她以後就不會說你了。」

冬麥連頭都沒抬,繼續逗她的兔子。

林榮棠搓了一把臉:「反正我是不會同意離婚的,我們日子過得好好的,不要孩子也行,沒有孩子,我們之間就沒問題,為什么要離婚?」

冬麥還是不理他,卻起身抱著兔子,把兔子放到了它的窩里。

她已經給它在院子里搭了一個小草窩,挺舒服的,它很喜歡。

冬麥看著兔子歡快地蹦進去它的窩里,便有些難過,如果離婚,她是不是應該把這只兔子帶著,她不舍得把它留給林榮棠,她覺得林榮棠一定不會好好照顧這只兔子。

林榮棠語氣中有了哀求:「冬麥——」

冬麥淡淡地看了一眼林榮棠:「榮棠,我真得累了,我不想喝中葯,也不想在哪天醒來的時候看到陌生男人在我身上,更不想聽著人家指著我鼻子罵我是不下蛋的雞,我現在想得很明白,我能活這一輩子不容易,我得讓自己舒服,不能太顧著別人,那樣我自己累。」

讓自己累還是讓別人累之間,她選擇讓別人累。

林榮棠呆呆地看著冬麥,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冬麥並沒有激烈地和他爭吵什么,但是冬麥言語中的疲憊和淡然,讓他感覺到,他是真得要失去冬麥了。

冬麥轉頭看向他:「現在我們不是討論離不離婚的問題,而是討論哪天去離婚。」

林榮棠驚訝地看著冬麥,他覺得這樣的冬麥是他沒見過的。

他甚至覺得,也許自己從來沒了解過冬麥。

明明是那么單純善良的小姑娘,現在卻以一種決然絕情的方式在和他談離婚。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有些沉痛地轉過頭,看向屋外,屋外的雞在院子里覓食,角落里散著之前放炮留下的炮皮紙屑,草窩里的兔子正舒服地躺在那里睡覺,剛過了年,一切都看上去安靜祥和,而他卻要失去他的妻子了。

「冬麥,你變了,你不再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冬麥。」

冬麥沒回話。

林榮棠閉上眼睛,嘆了口氣,這么說:「你非要離,那就離吧,不過,好歹讓家里人過個安生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