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路奎軍過去那兩個女人面前,問了問今天的情況,兩個女人邊續毛,邊和他說話,說現在掏了幾遍毛渣子,還有幾袋子沒過第一遍,噴水了嗎,屋子里機器轟隆著,說話都特別大聲,牛金柳則是抓了一把那絮狀的毛絨給冬麥看。

「你看,這是第一遍的,其實里面還是不少毛,這個還得好幾遍。」

冬麥好奇地看,果然,這些毛絮已經和最初的羊毛不一樣了,能隱隱看到里面白絮般的羊絨,但也還殘留著許多羊毛,如今只是被壓平了而已。

這時候沈烈正在和路奎軍說話,說的話冬麥聽不太懂,說什么這次梳的是短毛,轉數應該怎么調,又說刺軌開生毛的時候間距多少,好像那意思是這次梳絨機過的粗,估計得多梳兩遍,還要讓毛軸吃慢點。

冬麥聽著雲里霧里,心想這事可真復雜,看來自己是不可能干成,還是老老實實做菜吧。

從梳絨機房中出來,沈烈看看冬麥:「路哥,你們忙去吧,這里我看著就行,等出三遍,我看情況噴水,再讓人拉出去晾。」

路奎軍感激:「行,那麻煩你了,這幾天多虧了你。」

沈烈揚眉,笑著說:「我還指望你教我呢!」

陽光底下,戴著口罩只露出眼睛的沈烈笑起來爽朗,好像連墨黑的眉都在發光。

冬麥忙收回視線,不看他了。

沈烈望了眼冬麥背影,回去梳絨機房中了。

冬麥跟著路奎軍回去,心里卻在想,沈烈這個人挺聰明的,他過來幫路奎軍,其實也是在學師。

這梳絨可真是復雜,許多門道,什么刺輥什么間距,聽著那意思,不同長短粗細的毛,間距和轉數都不一樣,都得調,這就是技術活了,一般人哪能懂。

但是沈烈現在幫著路奎軍干,把他里頭門道都學透了,以後自己干,說不定也能發財。

她又想起沈烈說過的羊絨市場前景,心里開始羨慕,想著懂文化知識就是不一樣。

回到前面院子後,梳絨機的轟隆聲頓時減淡了許多,這個時候那個叫紅兒的丫頭也熱好了菜,喊他們呢,路奎軍就讓端上來,端上來後,路奎軍看了看:「這都是你做的?」

冬麥點頭:「是,昨晚上做的,今天拿過來,我估計味道不如剛開始好了,哥這里如果想吃新鮮的,我再做,味道肯定比現在好。」

冬麥其實心里還是有些沒底,怕人家的口味高,看不上,畢竟人家見識廣。

路奎軍卻笑了,嘆道:「你這手藝可真好,我乍一看,還以為是首都大飯店的手藝呢!」

旁邊牛金柳已經迫不及待了:「那我想嘗嘗,剛忙了半天,我正好餓了。」

吃了一口後,牛金柳就不說話了,動作也停住。

冬麥擔心地看著她:「嫂?」

牛金柳咽下口中的紅煨肉,眼里放光,激動地道:「這也太好吃了,這是我吃過最好的紅燒肉!你太能了,怎么能把紅燒肉做這么好吃?我這才知道,我以前吃的都不叫紅燒肉!」

旁邊路奎軍一聽,也忙拿了筷子嘗,他嘗的是旁邊的炒雞,嘗了一口後,砸著嘴驚嘆道:「好吃,確實好吃,而且色香味俱全,這是怎么做的,叫什么?這是雞肉是吧?像雞肉,可比雞肉鮮,也比雞肉香!」

冬麥看他們兩個那樣子,應該確實是很滿意。

她舒了一口氣,這下子心里有底了。

她笑了下,便解釋起來:「這個叫雪梨炒雞,是把雞胸肉切片,用豬油熬熟了,炒三四次,再加上一勺香油,另外加點鹽花,姜汁,花椒,最後加點雪梨薄片來入味。這是正宗的做法,不過咱要做席面,到時候不能這么精細,是走量的,普通雞肉也可以用,做法上也稍減一些,味道會比這個稍淺,但是也不會差就是了。」

路奎軍聽得連連點頭:「你這手藝可真行,我這次能請到你,菜保准差不了!」

牛金柳:「那當然了,我看這次誰來咱家吃席,可沾大光了!」

冬麥接下來又給他們兩個介紹了其它幾道菜,說起自己對這席面的打算,再添置哪些家常菜,怎么做起來節省食材卻又能看上去洋氣上檔次,聽得路奎軍和牛金柳連連點頭,自然是再沒不滿意的,冬麥可比陵城飯店大師傅水平高多了。

於是事情就這么定了,冬麥和路奎軍兩口子把菜單敲定下來,又說好了到時候席面上的人數,需要多少桌,需要采購多少食材,都分門別類理清楚了,最後開了一個單子,路奎軍去找人采購。

冬麥道:「到時候我也跟著去,畢竟這食材挺重要的。」

路奎軍再沒不同意的,連連點頭。

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到了中午,冬麥打算離開,路奎軍兩口子非要留飯,冬麥推不過,又想著干脆自己小露一手,當下就留了,幫著去廚房做飯,廚房里有魚有鴨,她稍微整治了一番,味道自然不錯。

誰知道到了吃飯時候,路奎軍弟弟路奎豪來了,沈烈竟然也來了,一屋子五個人,冬麥頓時尷尬起來。

偏偏這個時候,路奎軍還向沈烈誇:「沈烈,你嘗嘗,看看這是冬麥做的菜,真好吃,你瞧瞧人家這手藝,這必須是去豪華大飯店才能吃上的!」

「你還記得咱那年在——」

路奎軍話說到一半,卡住了,他笑了笑,生硬地轉了話題:「這個好吃,比咱以前吃過的不差!冬麥可真能耐,做飯這么好吃,她的魚湯也好吃,肉都爛在湯里,等哪天一定嘗嘗。」

冬麥便笑了:「那個得需要火候慢慢做,以後有機會再給哥嫂做了吃。」

沈烈淡淡地看了冬麥一眼,卻是道:「我喝過,以前去她攤上喝,她烙的燒餅熬的雞湯雞肉也都挺好吃的。」

路奎軍有些驚訝,看看沈烈,看看冬麥,他一直以為這兩個人不熟,對於沈烈來說,冬麥就是隔壁家不怎么吭聲的小媳婦,他還記得最初他見到冬麥,讓冬麥兩口子上車,沈烈好像有些排斥。

他沒想到,沒想到——

旁邊牛金柳忙打了一個哈哈:「這么多好吃的,你廢什么話?!趕緊吃,趕緊吃!」

路奎軍猛然意識到什么,忙說:「吃菜,吃菜!」

從路家村出來時,沈烈是和冬麥一起的,騎著自行車,並排走。

沈烈:「我打聽了打聽,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也犯不著難受,其實就是沒什么緣分。」

冬麥本來想著趕緊騎車子回家省得和他多說話,現在一聽,便有些不高興了:「你能不提這個嗎?我不想聽。」

沈烈忙道:「好好好,我不提。」

冬麥無奈瞪他一眼,沒再吭聲。

然而沈烈的心一下子就停在那了。

冬麥瞪他那一眼,濕潤潤的,像是春天剛下過雨的泥土地,讓人心里也跟著潮乎乎。

他騎著車子,望著前方,臉上竟然有些發燙,只好掩飾性地咳了聲,才繼續說:「這幾天我去了一趟內蒙,所以沒過去看你。」

冬麥:「是嗎?」

沈烈:「你是不是以為那天你和我那么說了,我就消失了?」

冬麥慢悠悠地看他一眼:「我沒這么認為。」

沈烈:「那你是怎么認為的?」

冬麥:「我沒想過。」

沈烈:「沒想過?」

冬麥:「是啊,你去了哪兒,關我什么事,我才不會特意去想呢!」

沈烈聽了,默了一會,最後終於說:「冬麥,你是不是故意氣我的,是嗎?」

冬麥:「我說的是實話。」

沈烈:「那你干嘛惱我?」

冬麥:「我惱你?你哪只眼看到我惱你了?」

沈烈:「就現在,和我說話沒好氣,咱們認識這么久,我也幫過你,你也幫過我,我們應該是朋友,你這是對待朋友的態度嗎?」

冬麥頓時無言以對。

她反思了下,她和沈烈說話,確實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帶著情緒。

這很奇怪了,她和父母兄嫂說話不會,她和孟家兩口子說話不會,她和她不喜歡的孫紅霞說話也不會,至於和陸靖安,自然也不會。

她對待一切人都是平淡溫和,唯獨見了他,好像頓時像一只貓豎起尾巴來,處處提防。

之後兩個人之間好像一下子沉默了,冬麥不說話,沈烈也就不說話。

現在天已經變暖和了,風中飄著柳絮,有著庄稼初長時青澀的氣息,那是從小熟悉的味道。

冬麥悶頭騎著自行車,她不知道沈烈怎么想的,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了。

這個時候,已經到了岔路口,往前,一條道去松山村,一條道去東郭村,兩個人得分開了。

沈烈停下來,腳著地,支撐住自行車:「冬麥,問你個事。」

冬麥知道兩個人要分開了,她預料到他會說點什么,現在他突然開口,且語氣那么鄭重,她還是心里一頓。

一頓後,便狂跳不已,她低聲說:「你問。」

沈烈:「如果不考慮別的,如果你相親,遇上我,你會覺得我這個人怎么樣?」

當他說出來後,他目光低垂,落在旁邊草地上,二月蘭已經開出來了,挺好看的一朵花,隨著風就那么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