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你!」聲量之大中氣之足,連屏風這邊的梁縈和張女瑩都聽得清清楚楚。
梁縈和張女瑩對望一眼,梁縈放下手里的棋子就往外面走,到了外面恰好看到劉偃拿出吃奶的勁兒抱住梁黯的雙手,梁黯張牙舞爪,似乎要往面前那個總角小兒身上撲。
劉康和劉博看著鄧不疑雙手攏在袖子不動如山的模樣。
「啊呀呀——」梁黯就要掙脫二皇子的鉗制,要和鄧不疑打出個勝負來。
「阿兄,這是怎么了?」梁縈見狀連忙走過去,那邊的閹寺急的額頭上都快要冒出汗珠子了,這真的打起來誰也不好看。最後給貴人們出氣的還是他們。
「侯女。」鄧不疑嘴邊含著一抹笑,似乎面前的梁黯就是個在表演雜技的伶人。
「公子。」梁縈見過鄧不疑兩回,也知道鄧不疑是鄧夫人的侄子,同樣也是建成侯留下來的唯一的嫡孫,他如今還沒有繼承建成侯的侯位,所以梁縈就稱呼他為公子。
兩人雙手攏在袖中行禮,倒是顯得旁邊的梁黯和傻瓜一樣。
「……阿縈你來了!」劉偃看到梁縈來了,心下就樂了,這下發瘋的梁大總算是可以安靜下來了。
果然梁黯見到梁縈,收起那一副張牙舞爪的模樣,「阿縈你怎么來了?」
梁縈和鄧不疑行禮完畢,轉頭看到自家阿兄,她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方才阿兄那一句氣勢十足,我和從姊在宮室內都聽到了。」
「噗嗤。」鄧不疑輕笑,手抬起來,垂胡袖垂下,寬大的袖子遮去了孩童半張臉,只剩下那雙彎彎的眼睛。
「……」梁黯見著鄧不疑這樣,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
「今日能見到世子如此這般強健,實在是太好了。」鄧不疑說著,雙手攏在袖中對梁黯又是一禮。
「……」這下子劉康和劉博全都看著梁黯去了。
鄧不疑是鄧夫人的侄子,鄧氏一門在祖上也是開國功臣,鄧不疑身為鄧氏嫡長孫,也不是甚么能夠隨意打罵的角色。
「哎呀,阿黯,我們去看熊!」劉偃對著其他兩個兄弟使了個眼色,要他們趕緊來幫忙,要是真的打上了,他可真的要被阿母責罵啦!
劉康知道生母趙夫人和鄧夫人頗為不和,但在外人面前那就是兄弟,劉康趕緊上前幫忙拉住梁黯。劉博生母出身低微,他在掖庭中都是謹小慎微的,瞧見前頭兩個兄長都已經上去了,他遲疑了好一會還是沒敢動。
劉偃是不敢留著梁黯再在這里和鄧不疑對著了,天知道會成甚么樣子?劉康也不想好好的在長樂宮出事,幫著劉偃拉著梁黯一路走遠。
梁縈就這么看著梁黯被兩個皇子給拖走了……
她看著梁黯這么被拖走,心下實在有些復雜,回過頭來看到鄧不疑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樣。劉博向來是小心習慣了,他站在那里一句話都不說。
「三皇子。」梁縈想了想,看向張女瑩。
張女瑩會意,「我阿兄在那邊,我帶你去吧。」言語間沒有多少臣女對於皇子的恭謹,劉博對張女瑩笑笑,跟著張女瑩去了。
就剩下梁縈和鄧不疑兩個了。
「侯女不知有何賜教?」鄧不疑雙手攏在袖中看著她道。
梁縈沒有立刻說話,面前的男孩子還小,但是他雙眸明亮,眉目清秀,日後的相貌肯定是差不到哪里去的。只是這性子和刺蝟一樣的。
「……公子今日是和陛下一起來的么?」梁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請他一塊到外面的水榭去。
今日的天氣很好,外面陽光很燦爛,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鄧不疑點點頭,「正是。」
水榭之中常常養有飛禽,那邊的鴻鵠展開翅膀就在水面上呼哧呼哧的滑了一段,水花迸濺,原本平靜的水面上,亂成一片。
兩只鴻鵠不知為了何事打起來了。
水面上的動靜鬧騰的挺大,鄧不疑攏著雙手站在那里看。
「……」梁縈看著這個男孩饒有興趣的看著水面上的鴻鵠,想起他的身世,猶豫了一下,「公子,這鴻鵠雖好,可是這般爭鬧,兩方都不好看。」、
這話一出口,梁縈就後悔了,她原先見過鄧不疑兩次,兩次砍下來,覺得這孩子就像一只小刺蝟,後來知道他的身世,倒也明白他為何如此了。
「侯女此話何意?」鄧不疑轉過眼來,他話語里沒有半點生氣,甚至話語里尾音向上翹,帶著一絲笑音。
「……我曾聞至剛則斷,公子行事還是似水一些好。」她說這話也是好意,鄧不疑的處事在現在看著是沒甚么,但是等到他大了還是這么下去,不知道什么就得罪了某個人,說不定就要如何。
「老子曾道:上善若水。不過這若水和不若水,也得看人。」鄧不疑面容和話語里帶著笑意,甚至說話的時候,都讓人感受不到他是個孩子。
「侯女說此言還是為了世子吧?」梁縈還在感嘆鄧不疑早熟的有些過分的時候,就聽到這個清秀的男孩來了一句。
「說實話,那番話我也只是實話實說。」
頓時梁縈就將前言收回,鄧不疑還是個小孩,而且是個提前中二的。
「公子未免將人想的太壞了,」梁縈有那么一點兒心塞,「何況這件事,公子想過沒有,最壞的不是說有心無力,如今阿兄年幼,但時光還長,小馬駒能長成駿馬,雛鳥也能長成蒼鷹。不懂軍陣可以去學,不知道匈奴狀況可以去了解。終究還是有這么一份心氣在,但若是連心氣都沒有,心死如灰滅,那么請問公子,就算再強又能如何?」
鄧不疑臉上的笑慢慢收起,他看著她,眼里多了些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