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2)

嬌姝 青木源 3202 字 2022-11-13

她站起來,待會她還要進宮一趟。

皇太後年紀越大就越離不開人,尤其最想看到女兒們都在身邊。昌陽長公主也要時常到宮里探望。

昌陽長公主一離開,梁縈把那半盞稻用完,漱口潔面就靠在那里休息。

嗓子不舒服,渾身上下也沒有力氣。她想起每次去長樂宮中,劉偃若是在,一定就會跟上來。向來這應該也是鄧夫人私下囑咐過的。。原先沒有多想,但現在就覺得有些微妙。

她過了一會覺得累了,躺下又睡了過去。

宮里的曹太後得知梁縈病了,賜下珍貴葯材無數,還別提那些出自皇太後私庫的各種珍玩。

若不是曹太後身體也有些不好,說不定她還會親自來看看。

長公主府離陰平侯府不遠,宮中使者那么大的動靜,陰平侯府這邊不可能半點都不知道。梁武昨晚上被長公主召去,還沒等他樂呵過來,就被打發了出去。

原由一開始是不知道的,他心下還擔心是不是長公主有了急事,或者是有了其他的新歡。長安中天家公主有男寵,大多數是等列侯丈夫下了黃泉,但也有些在列侯還在的時候,就公開和人雙宿□□。

公主的事,作為臣子的列侯完全管不著,沒有公主召見甚至連公主府都進不去,只能打掉牙和血吞。自己是不敢聲張此事,就看朝堂上有沒有哪個性情耿直之人拼著得罪帝女的危險在天子面前告上一狀。

可惜這種耿直之人幾十年恐怕也難出一個。

梁武一夜都沒睡好,到了白天長公主府那邊才傳來消息,是阿縈病了。梁武才放下心來,聽到皇太後賜下不少物品,他還覺得甚是安慰。可惜樊氏就有些不高興,她知道孫子孫女很受皇太後的喜愛,宮中太後天子賞賜頗多。

阿黯也就算了,畢竟將來他需要用到錢財的地方有許多,但是阿縈卻有些不像話了,從宮中得了許多,卻不知道半點孝敬祖母!

樊氏氣呼呼的,她自從上次被皇太後召進宮,在一堆外命婦里坐末席坐了一整日之後,就再也不敢把那些話給說出口。

「小兒罷了,長主也太慎重其事。」樊氏嘀咕兩句,她聲音極小,就連旁邊的梁武也沒聽清楚母親在說甚么。

梁武覺得自個恐怕又是要找些人,到長公主那里疏通一下道路,這夫妻兩人久久不見,他實在是不想步鄉陵侯的後塵。

鄉陵侯是蔡陽大丈夫,可是現在蔡陽長公主自己養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甚至還帶著四處走動,鄉陵侯只能一口氣全部吞進肚子里,朝堂上連個給他說話的人都沒有。

梁武覺得自己可以去借著探望女兒的機會和長主好好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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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日,梁縈的那個席面上是沒有人,空空如也。鄧不疑看著自己案幾上的竹簡幾乎都看不上去,袁大家今日說的是秦國幾代對戎狄的事,換了往常這些戰事是他最愛聽的,但是這會也沒有了半點興致。

他消息來源也多,知道梁縈是生病了,可是他也進不去公主府,畢竟那是昌陽長公主的地方,沒有公主點頭,沒有公主府里的小主人邀請,他就算立刻把大父的那個爵位給繼承了過來,也沒法進公主府的外門。

袁大家發覺鄧不疑這段時間的走神,為了提醒也是給個教訓,她常常讓鄧不疑來回答她一些問題。

鄧不疑能回答的都回答,回答不了的,干脆在席上一拜到底,「弟子無能。」那一副坦盪盪的模樣,簡直差點把袁大家給哽的說不出話來。

袁大家也教過不少學生,那些學生在回答不出問題之後,莫不是滿臉羞愧,像鄧不疑這般一臉坦盪的她還是第一回見,若是出口訓斥,她也實在找不出訓斥的理由。孔子曰: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算起來鄧不疑沒有不懂裝懂也是很好了。

最後袁大家只能對鄧不疑道,「大象無形,至剛則斷,你且好好體會此言中深意。」她看得出來鄧不疑性情如火,是一把利劍,這樣的性子好或不好,她也說不准,但是這般性情在朝堂上能有好下場的卻是屈指可數。

鄧不疑為建成侯嫡孫,將來一定會在朝堂上拼爭一席之地,這樣的性子的確讓人發愁。

「多謝先生。」鄧不疑聽了面上沒有半點變化,只是再拱手一揖,「弟子恭聽先生教誨。」

鄧不疑沒有將袁大家的話放在心上,其實這話他早就聽了好多遍了,家里的那些族老哪個私下里不是說他性情暴躁?早就聽的都膩了。

他從席上起身,眼角余光瞥了一下那邊梁縈的席位:沒關系,她總是要回來的。

結果幾日後他沒有等來梁縈,倒是等來了天子召他入宮的詔令。

他早就過了男女分席的年紀,以前能到禁中出入嬪御們所在的掖庭,現在則不行了。他整理好身上的裝束就乘坐軺車入宮。

天子看重這個故人之子,鄧不疑到了殿外,天子靠在憑幾上睜開眼,就見著一個總角小童走進來。

鄧不疑長得要比同齡的孩童還要高大一點,天子見著他進來微微的眯了眯眼,要是上次皇後生的一個皇子還活著的話,也有這么大了。

「臣拜見陛下。」鄧不疑進來之後,寺人就在他面前放了一張席,鄧不疑跪在席上給上面的天子行禮。

「起來吧。」天子笑道,他挺喜歡鄧不疑,覺得鄧不疑現在的性子很像自己年少時候,那時候自己也是這般,想著鄧不疑就似是看到了自己年少之時。

「我聽說你最近拜在一個女子門下,是有此事嗎?」此事說起來,天子都覺得有些稀奇。長安多能人異士,女子學識在男子之上,雖然少見,但也算不上多驚世駭俗之事。

不過鄧不疑若是真要拜師,天子自己都可以給他推薦一個好的學者,宮中有好幾個博士,個個都學識淵博,怎么看都是十分好的選擇。

「回陛下,確有此事。」鄧不疑有些吃驚天子是怎么知道自己拜師之事,他老老實實回稟。

「袁大家學識淵博,臣決心拜她為師。」鄧不疑有些奇怪,他到哪里讀書怎么天子也問起來了。

「……你這孩子。」天子一看鄧不疑的雙眼,就知道這孩子心里在想甚么,他心里覺得宮中博士學識比上宮外的大家,天子不覺得有不及之處,但是鄧不疑這樣子擺明了就要在那里讀下去了。

「罷了。」他知道當年自己多不聽勸,也不打算勸說鄧不疑,他靠在那里,伸手指了指他。突然他想起鄧不疑的年紀也不算是很小了。

「你可知道你的叔父等人想要讓你繼承你大父之位?」天子也曾經聽說過鄧家族人為了建成侯的爵位奔走的事。甚至還求到了趙夫人之兄那里。趙宏是個人精,知道謹慎行事,不過他收了錢財也沒有在這件事上說一句,天子知道也是隔岸觀火一般,看著這位男寵得罪鄧家,沒有半點提醒的意思。

「臣知道。」鄧不疑點頭,「臣也在家中說過,不必如此。建成侯之位乃是先祖所得,臣無功無勛,如果得天幸繼承此位,那自然是大幸。若是不能,那也是臣不肖。」

「若是長安那些人個個如你所想,那就好了。」天子笑道,他怎么會不讓老建成侯唯一留下來的嫡孫繼承爵位?況且鄧不疑他還是相當中意。

「這許多人啊,就算自己犯了大罪,也覺得憑借先祖可以逃脫。」天子靠在憑幾上和鄧不疑抱怨,不過話說了一句,又想到他的年紀,「罷了,說這些你也是聽不懂。」

「陛下,臣聽得懂。」鄧不疑道,「外人皆當臣是小兒,不諳世事,但是臣心里都明白。」鄧不疑道。

天子聽完笑了一通,不過這話是沒有再說下去了,「朕問你,你是想在長安呢,還是在疆場?」

「自然是在疆場。」鄧不疑毫不猶豫答道。

「你還不知道疆場上有多苦吧?」天子樂了。

「臣有所耳聞,不過疆場最主要的就是打勝仗,只要能打勝仗,將領就一定要苦么?」鄧不疑似是不解。

天子聽到這話幾乎大笑,「你這孩子,那些將軍們想的是怎么和下面的兵士打成一片,愛兵如子,你呢,卻是與常人不同。」

「原本就是這樣,陛下。」鄧不疑雙眼晶亮,「打仗原本就是為了取勝,只要告訴兵士,取勝之後能夠獲得優厚的封賞,那么兵士自然而然願意拼命。若只是憑借那一份交情,誰又知道能夠用到何時?」

「你這話是誰教的?」皇帝一聽有些好奇。

「在陛下看來,臣就自己說不出來這一席話?」鄧不疑有些不高興,而他將那份不高興明明白白擺上臉上。

「你呀,」天子笑了,「這話若是傳出去,還不知道會得罪多少人。」

「眾將軍怎么會和我一小兒計較?」鄧不疑雙手攏在袖中笑。他臉上的笑容帶著些許小孩的狡黠和調皮,似乎那些話不是從他口里說出來似的。